飯桌上,沈凝起哄:
“沈進,還不快給你娘敬杯酒!感謝她的生養之恩!”
沈進爽朗應了,舉著酒杯站起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耳邊的鬢發別到耳後,舉起酒杯,
卻聽見他說:
“爹!娘!謝姨!孩兒敬你們一杯!”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沈鶴舟大笑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細看下,眼角竟也有幾分廉價的濕意:
“好兒子!真是爹的好兒子!”
謝沅也舉著酒杯婉約起身。
三人同時舉著酒杯,不約而同地看向我。
“娘?快來啊!”
沈進笑著催促。
胸腔裏的血液滾了又滾,我咬緊了牙根,終究舉起酒杯,僵硬地站起身。
三人都笑了,沈進繼而道:
“今日舉杯,一是慶祝我考上狀元,二是慶祝我爹和謝姨平安歸來!”
“三是為謝姨祈禱,祈禱她的病早日康複。”
“娘你還不知道吧?這些年謝姨一直悉心照顧著爹,自己卻勞累地患上了心病。”
“是啊。”
沈鶴舟接過話茬,攬著謝沅的肩膀,滿眼深情:
“沅沅為我付出了許多,我想給她一個名分。”
嘩啦一聲,
沈凝把整張飯桌都掀了,大罵:
“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嫂子這些年為我們沈家付出了多少,你們眼睛都瞎了沒看見,但是我看見了!”
“我告訴你們,你想讓沈家休了我嫂子,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沈鶴舟體麵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被自己親妹妹下了麵子,不由怒喝:
“沈凝!我告訴你,沈家還由不得你說得算!”
“父親死了,長兄如父,這個沈家就是我當家作主!你一個外嫁女憑什麼在這裏管我的家事?”
“沅沅是對我有恩的人,你要是再對她出言不遜的話,小心我收拾你!”
沈凝不管,轉而大罵沈進:
“沈進,你也是個沒心肝的!”
“你娘為了供你讀書,嚴寒酷暑都在賣餛飩,自己那幾件衣服翻來覆去打補丁,都穿爛了也不舍得買新的,就為了給你攢錢買筆墨。”
“你呢?你居然逼她下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沈進皺眉,語氣還稍顯平和,卻帶著些文人與生俱來的傲慢:
“姑姑,先前當著大家的麵我不便說你這個長輩。但是就像爹說的,這是我們沈家的事。你不過一個外嫁女,還是管好你們王家自己的事罷。”
“我娘為我付出了多少我自然是記在心裏,但是謝姨畢竟對父親有恩,又有重病在身,唯一心願就是當一次父親的正妻。”
“娘親是寬宏大量的人,自然不會為一個身份計較。在我心裏,隻認她於寶釧一個人做娘,這不就夠了嗎?”
“嗬、嗬嗬......”
我舉著酒杯,癡癡地笑了出來。
“隻認我一人做娘......”
“進兒,你實話告訴為娘,是不是謝沅許你什麼東西了?”
沈進目光躲閃,下意識辯解:
“沒......”
可看著我了然的目光,他隻得低下了頭,臉色微微泛紅:
“謝氏一族在朝堂上仍有威望......”
“娘,你知道的,你商賈出身,如今沈家落寞,孩兒一人在朝廷上勢單力薄,實在是......”
“夠了!”
我大喝一聲,飲下杯中酒,溫酒下肚,渾身卻未暖上分毫。
我癡癡地笑了:
“這就是我生養的好兒子......”
“這就是我嫁的好夫婿......”
“哈哈哈哈,想我於寶釧一生,竟是荒唐一場。”
沈進皺眉,還想解釋:
“娘,隻是一個名分而已,若是孩兒在朝堂上有所建樹,於您臉上不也是有光嗎?到時後人都會讚揚您對夫君五十年不離不棄,養出一個狀元兒郎,屆時我再為您立一個貞節牌坊,這不就夠了嗎?”
我緩緩走到他的身前,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在他錯愕的眼神中,指著他的臉破口大罵:
“去你的貞節牌坊!”
“沈進,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打你,也是最後一次!”
“你想讓謝沅做你的娘是吧?好,我成全你!”
“但是沈鶴舟,你記住了,不是你休的我。”
“是我於寶釧,休的你這個無恥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