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裏似是燃起了一把熊熊的火,燒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看著眼前兩人,眼眶霎時紅了,一股強烈的荒唐感從腳底蔓延至我的全身。
“姐姐?謝小姐說笑了,我哪有你這種妹妹!”
我伏在沈凝身上,氣得渾身微微顫抖。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謝沅微微張口,啞然無言,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雖已遲暮,但仍有一股我見猶憐的委屈姿態。
我胸膛不斷起伏,氣得有些想笑。
我擺攤賣餛飩時,聽了再醃臢的難聽話也得笑臉相迎。
這種話她就接受不了了,可見沈鶴舟把她養得有多驕縱。
果然,沈鶴舟眉頭緊鎖,向前一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直接如墜冰窟。
“於寶釧,你別太牙尖嘴利了。”
“小門小戶的女子就是這樣,即使成為狀元娘也還是這般不上台麵。”
當年將我明媒正娶的夫君,
五十年不見,不關心我身體近況,不心懷缺席數十年的愧疚,
他就那麼自然地護在謝沅身前,開口就是指責。
他竟說我不上台麵?
他知不知道,就是我這個不上台麵的女子養活了他沈鶴舟一家。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滾滾落下,我拂袖想走,
可沈凝卻牢牢地抓住了我,她的聲音竟比我還氣憤上幾分。
她向前幾步,抬手就狠狠打了謝沅一巴掌,動作間,繼承了我不少潑辣姿態。
但她依舊沒解氣,又朝她臉上啐了口唾沫,罵道:
“你這個糟心爛肺的醃臢玩意!”
“仗著自己長了幾分姿色就勾引男人的老小三。”
“我嫂子好說話,我可不好說話!你以為勾搭了我哥在外麵拋妻棄子幾十年,養尊處優回來就能坐享其成當狀元娘?”
“我呸!我們沈進沒你這個便宜娘!”
“我告訴你!我隻認於寶釧一個人當嫂子!大好的日子你可別在這惡心人了!”
沈鶴舟和謝沅亦是臉上青白相加,尤其是謝沅。
沈凝這些年幹的是殺豬的營生,她那一巴掌下去,五指在謝沅的臉上清晰可見。
她捂著臉,眼淚似珍珠一般落下,伏在沈鶴舟身上低低啜泣起來。
“沈、沈郎,我、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竟惹得小姑子和姐姐如此恨我!”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送沈郎回來後就投了護城河,也齊全了身後的名聲!”
沈鶴舟心疼地不停安慰,同時指著我怒斥:
“於寶釧!我信任你,把沈凝交給你,你就是這麼教養她的?竟把她養成一個和你一樣粗鄙不堪的瘋婦?!”
“我——”
我看著他指責的嘴臉,心中隻覺得萬分悲涼。
這麼多年,
沈進半夜發高熱我抱著他敲遍醫者大門的時候我沒哭,
公婆相繼離世我變賣家產給他們製備壽材的時候我沒哭,
賣餛飩時客人調戲不成把我的小攤砸了時我沒哭。
到了如今,我的丈夫終於歸來的時候,
我卻哭了。
可不論我如今再怎麼哭,也得不到我丈夫的半分憐愛。
我這一生,竟成了個笑話。
我把臉埋在手心裏,
聽著沈凝和沈鶴舟來回的爭吵聲,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時,已換做一張笑臉。
“一點家事,讓各位父老鄉親見笑了。”
“今天的主角是我的兒子沈進,過幾日,我們家大請賓客時,還請各位父老鄉親一定要前來捧場啊!”
看熱鬧的聽到我這麼說,也就打哈哈地散場了。
沈鶴舟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算你還懂點分寸。”
我斂了笑意,眼睜睜地看著他扶著謝沅踏進我辛辛苦苦買下的家。
沈凝在一旁憤憤地拉我的衣袖:
“嫂子!”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安慰:
“今天是阿進的大喜日子,有什麼以後再說。”
“阿進是聰明孩子,不能下了他的麵子。”
沈凝恨鐵不成鋼地看我一眼:
“我看你就是個縮頭烏龜!”
沈凝說的沒錯,我就是個縮頭烏龜。
戰戰兢兢了一輩子,不想毀了今天這種大喜的日子。
可有人,就是偏偏不讓我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