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伴掛衣服時,口袋裏摸出一張發票。
上麵顯示著他購買了一條金項鏈。
我查了他的手機。
在金店的線上小程序發現老伴每年九月十五號固定消費。
電子賀卡的寫著贈予對象李常美。
他的初戀。
三十年來,他一直稱自己是老頑固,不解風情又不會接受新事物。
我們之間沒有蜜月旅行,沒有禮物,也沒有紀念日。
原來不是不會不懂。
隻是對象不對。
......
晚上十點鐘。
一聽到沉重的敲門聲,我就知道老伴何蘊維回來了。
打開門,果不其然。
幾個他舊時的好友攙扶著滿臉通紅的何蘊維。
“嫂子,就拜托你了。”
“我們先回去了。”
我從他們手裏接過何蘊維。
頭用黑色染色劑染過,卻還是冒出幾縷白發。
“你以為你還是年輕人,這樣喝酒,你這身子經不起這麼造了。”
我把何蘊維放到床上,給他喝水,擦拭身子。
煮醒酒湯的時候。
看見地上被隨意扔著的外套。
我撿起來,拍了拍灰塵,準備丟進洗衣機。
卻發現口袋出現白色紙的一角。
我掏出來,是一張發票。
上麵顯示著今天上午在金店購買了一條金項鏈。
心一陣顫抖。
第一反應是這禮物不可能是我的。
我走到床前,打開何蘊維的手機。
這家金店,我記得有線上小程序。
我搜索後竟發現何蘊維的消費記錄,是每年的九月十五號。
都會買一個首飾,前一年是手鐲,再前一年是耳環。
進入個人主頁。
一張張精心製作的線上賀卡和親筆映入眼簾。
“常美,我們在三十二年前的今天在一起了,想起初戀的單純溫煦,願世界上有人能夠給你相同的感受,照顧你,祝你安康順遂。”
“常美,又是一年,金光閃閃照今人,希望你每天幸福美滿。”
“常美,什麼時候我們能再一起去坐摩天輪,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不知道還接不接待?”
......
我怔在原地,手就跟忽然失去了力氣似的。
手機摔在了地上。
和何蘊維結婚以來三十年。
他一直稱自己是個老頑固,不解風情又不願意接受新事物。
所以我們沒有蜜月旅行,沒有紀念日,更沒有禮物。
“茹樺啊,跟著我委屈你了。我這個老頭子不懂年輕人的那種浪漫。”
所以在外人在我生日起哄問何蘊維怎麼沒給我送生日禮物的時候。
我甚至幫他解圍。
“老何他不會搞那套,不解風情,我習慣了。”
“也是,老何是那種給最樸素的愛的,兩個人陪伴是最樸素的幸福。”
外人這樣答道時,我都隻是笑笑。
現在看著他對他和初戀李常美在一起的日子記得如此清晰。
每一年都換著花樣送禮物。
甚至在網上製作電子賀卡,寫下他告訴我自己不會寫好聽的話的語言。
我突然明白了。
哪有什麼不懂不會。
隻是對象不對罷了。
恰時,廚房的醒酒湯冒出鍋來,澆滅了爐子,發出滋滋的聲響。
何蘊維突然翻過身對著床邊一陣嘔吐。
兩種聲音在我腦海交織著。
像不和諧的音符組合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讓我心煩意亂。
我將爐子關掉,將東西放回原處。
走去了客房。
一晚上無眠,坐在床邊細數天空的星星。
每數一顆,就想起了和何蘊維在一起的每一天。
從追我開始。
到確認關係見父母,再到商量婚事,生兒育女。
最後過上退休的老年生活。
我記不得他惹過我生氣,但他也絕對沒做過讓我欣喜的事情。
三十年,平淡的真的像一碗清水。
我原以為,何蘊維就是這樣的人。
他不善言辭,不會討我歡心,甚至有時候顯得太古板。
但他會認為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我以為他至少是愛我的。
可好像,他的心裏始終住著另一個人。
在她麵前時,何蘊維的所有古板和頑固都無師自通。
他會記得她的愛好,在紀念日給她驚喜。
我歎了一口氣。
眼神模模糊糊的,胸口也一陣陣刺痛。
老了,身體心裏都不行了。
第二天,我走出房間。
何蘊維像每個平常天一樣,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
茶幾上他自己做了一碗麵。
沒有我的。
他帶著老花鏡,抬眼看了我一眼。
淡淡道。
“昨天我喝多了,房間我已經收拾了。”
說完,何蘊維自己埋頭吃起麵來。
日曆小助手發來信息,上麵寫著祝你生日快樂。
“剛剛女兒說餐廳已經訂好了,生日還是在那過吧。”
何蘊維開口道。
我說怎麼何蘊維怎麼那麼多日子就隻記得我生日。
原來是前一天跟初戀過紀念日,對我的愧疚吧。
“何蘊維,今年生日我想要個金項鏈。”
我盯著他,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