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怒反笑。

「顧憶安，你可真是問心無愧，自己收拾收拾東西出院吧，既然沒病，也不要再裝了。」

我不想再和他過多糾纏，就算再說多少次，他都會強詞奪理。

我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顧憶安狠狠的砸門關上了，以示他的憤怒。

可我隻是無奈的想笑。

這麼多年來，我和顧憶安陷入了第一次冷戰。

四十多年來，我和他一直相敬如賓，從恩愛，到平淡，最後歸為平常。

我也一直以為，這是尋常老夫妻般的常態。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隻是因為我和他之間的後二十年，都隻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那天，顧憶安很晚才回家來。

我早早便在客房睡下了。

隻是聽見他不滿的憤怒砸門的聲音，這才把我吵醒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隻是盡力照顧好孫女。

沒有搭理過顧憶安一次，餐桌上隻有我和孫女的吃食。

他每天早出晚歸，洗衣籃裏全是他換下來的臟衣服，後麵實在是沒衣服換了，他身上那件西裝外套都皺得不行了。

兒子和兒媳出差回來了。

「媽！你都一把年紀了，跟咱爸鬧什麼脾氣呢？」

我萬萬沒有想到，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後，開口的第一句居然不是安慰我，而是滿滿帶指責。

他語氣裏盡是不理解與不耐煩：

「你說你也真是的，你們又不是什麼年輕人了，還在意這些小事做什麼，還跟爸鬧脾氣，大家都是街坊鄰裏的，不是讓大家看笑話嗎？」

「許姨是什麼人，這麼些年我們也早就知根知底了不是嗎？你們都一大把年紀了，說不定還能相處得愉快呢，就當是一個小姐妹陪你解解悶啊......」

顧時延喋喋不休的朝我說情，我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

一邊聽著他自說自話，一邊拿過他手裏給我們帶的禮物，直接扔出了門外。

顧時延瞪大了眼睛，瞬間怒了。

「媽！你是不是瘋了啊！你到底在無理取鬧什麼！」

兒媳婦在一旁，想要勸誡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吃痛的聲音傳來，顧時延卻連頭都沒回一下。

他像一個英勇的戰士，不顧一切地為顧憶安衝鋒。

「既然你也看不慣我，那以後也別認我這個兒子了，我看我爸就是被你害的，你就是一個蠻不講理的潑婦，簡直和爸說的一模一樣，不可理喻！」

我想過去看一眼兒媳，卻被他死死擋住。

孫女剛好出來，看見被推倒在地的媽媽，瞬間哭了出來。

「媽媽，媽媽你怎麼摔倒了，奶奶眼睛怎麼紅了，是誰欺負你了，妞妞替你報仇！」

妞妞邁著小腿噠噠的跑到我們的麵前。

這一瞬，我仿佛看見了幼年時的顧時延，他曾經也如此一般。

整個人軟糯的撲在我的懷裏，像一個小英雄一樣說道：

「媽媽，阿延以後要當大英雄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就算媽媽要天上的星星，阿延也要幫媽媽摘下來。」

而如今，隻剩下他不斷重複的不可理喻。

可見，人心都是會變的，相伴一輩子的伴侶如此，就連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也不例外。

妞妞哽咽著聲音捶打著顧時延。

「你是壞人，爸爸你是大壞蛋，你不準欺負媽媽和奶奶，嗚嗚......」

聽見這話，顧時延神色動容，些許是在妞妞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吧。

但瞬間愧疚的神色就被憤憤的惱怒覆蓋。

顧時延一把將妞妞抱起來，朝身後的兒媳嗬斥道：

「走了！人家肯定煩死了我們在她麵前晃悠，這些禮物人家根本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