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拆遷是板上釘釘的事,我也早就知道。
當時正式文件沒下來,我就想著等到塵埃落定再告訴小雅這個好消息。
沒等到那天,我就看清了吳小雅的真實麵目。
起初,鄰居好言相勸,“你啊,歲數不小了,得給自己留點錢做個保障。”
我搖搖頭,去撫摸手腕上的紅繩,那是六歲的小雅編織的。
我一直留著,也能撫慰我的思念。
我低頭再下意識的去摸紅繩的時候,冷不丁的就斷了。
它經過歲月變遷,經過火燒雨淋都沒斷。
可今天,就像是我們母女之間最後的聯係在此刻土崩瓦解。
我推掉了所有工作,安心在家養老。
卻在中秋節那日心口再次發痛,住進了醫院。
我歲數偏大,身邊又沒有家屬,醫生很為難。
好在我的老同學葉時桉是這家醫院的院長,親自照料我。
他頭發花白,卻精神很好,眼睛亮得發光。
我苦澀的衝他笑笑,“麻煩你了,我這也是老毛病,還是給我開點藥回家養著吧。”
他陡然變了臉色,沉聲道。
“你都多大歲數了,還當自己是年輕人呢?聽我的,住院調養幾天,順便我給你安排個全身檢查,過幾天同學聚會,你這個老班長可得到啊。”
我訕訕的應下,他又問道。
“你愛人和孩子呢?都忙著工作,連陪你看病的功夫都沒有嗎?”
正巧小雅陪著生母來醫院做檢查,與我實現交彙。
她猛地衝到我床前,嗓門極大。
“你都多大歲數了,知不知道廉恥啊,我真是丟不起這人!”
隨後,她衝著院長大喊,“你這個年紀都得兒孫滿堂了吧,吳麗君沒什麼錢,我勸你想清楚再跟她在一起。”
我直起身又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直接打的她趔趄在地。
我低聲怒吼,震得胸口發悶。
“逆女!你給我滾!”
“我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滾回你的宋家過富太太去!”
情緒波動過大的我沒親眼看著他們離開就昏了過去。
夢裏,我看到了我的媽媽,她打我,罵我,推搡著讓我回去。
我哭著問她,“媽媽,我該去哪兒啊。”
眼淚洇濕枕頭一片,我才知道,媽媽想讓我活下去......
總算身體將養差不多,到了出院的日子,
葉院長開車送我回家,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我不是從前的吳麗君了。
今年,我七十歲,頭發幾近全白,臉上皺紋密布,看不出年輕光彩的模樣。
我打破僵局,率先開口。
“你孩子和愛人都挺好的吧。”
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我愛人三年前癌症去世了,女兒現在也在醫院工作。”
我“嗯”了一聲,對他揮手告別。
“同學聚會我就不去了,好多年不見,估計大家也都記不清我是誰了。”
我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上回家的台階,腦袋裏空空如也。
先是一個破舊的包包映入眼簾,隨後是靠在門上睡著的吳小雅。
自從她上次像是抄家一樣的闖進屋子,我隔天就換了鎖。
眼下她攥著鑰匙,也是知道自己的處境了。
她聽見我的腳步聲,悠悠醒來。
猛地哭出了聲,抱住我的大腿。
“媽!宋澤他在外麵竟然養小老婆了,還懷孕了,你不是在醫院認識人嗎?你幫幫我,把那個孩子打掉好不好?”
我愣是擰著眉聽她講完整段話,她二十幾年的書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那叫殺人犯法的事,竟也想的出來。
那一刻,我的心一沉再沉,恍然覺得我竟然從來都不了解這個女兒。
她見我沒吭聲,以為我是答應了,頓時欣喜若狂的直起身。
她說,“媽,你怎麼還換鎖了,我早就讓你把老鎖換掉你還不聽,每次開門都得擰好幾下才開,總算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啊。”
“新鑰匙呢,給我一把!”
我沉默的打開門,又沉默的關上門。
吳小雅在門外大喊,“吳麗君,你得老年癡呆了啊,我還沒進去呢,抓緊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