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那年,丈夫在研究院偶得機緣,容顏永駐。
對此,他笑說:
“以後等你五六十了,我還是這個樣子,帶出去,多給你長臉。”
可是啊,等我真到了六十歲。
卻在出門買菜時,看見他正在和一個年輕小姑娘十指相扣,有說有笑。
他神情隻有一瞬間的慌亂,隨即很快鎮定下來,安撫身旁的小姑娘: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媽。”
我笑了。
轉頭回家翻出結婚證。
六十歲,正是離婚的好年紀。
......
顧沉安說今日,他和幾個老朋友聚一聚,叫我不必買菜,將昨夜的菜熱一熱就好。
可我身子不好,想出去轉轉,還是出門買菜了。
三十多年前,剛結婚那會兒,家裏還是顧沉安在做飯,他說,我嫁給他就是來享福的,我這一輩子都不用做飯。
可婚後沒幾年,鍋碗瓢盆還是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的手裏。
但一晃也這麼些年了,我不想計較。
可剛買完菜,我就在菜市場旁邊,看見了個熟悉的背影。
幾十年來,他都沒有變過模樣。
我絕對不會認錯。
身影的主人說,他今天和老朋友出去吃飯。
結婚三十多年,顧沉安所有老朋友我都認識。
可他現在身旁並沒有什麼老朋友,隻有一個模樣二十多年的漂亮姑娘。
那姑娘模樣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二人十指相扣,有說有笑。
看上去,就是一對璧人。
我頓住了。
緩緩側過身,去看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
滿頭銀發,脊背微弓,眼側皺紋明顯,是坐公交都會有人讓座的樣子。
顧沉安轉過身,正好看見了我,臉色驟變,下意識甩開身旁姑娘的手。
可下一秒姑娘生氣了,他想也沒想的又牽回了手,嘴裏安撫說:
“別生氣,她是我媽,我一下沒反應過來才甩開的。”
人活到我這個歲數,一般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生氣了。
可現在聽到他這話,我真是氣笑了。
老胳膊老腿該幹活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啪啪就是響亮的兩巴掌。
顧沉安還沒說什麼,他身旁的小姑娘猛得擋在我們倆之間,怒目圓睜,年輕就是好啊,就算是生氣,也是可愛的。
“阿姨,沉安也快三十了,談個戀愛怎麼了?”
三十?談戀愛?
看著她護著顧沉安,而顧沉安一副心虛不敢看我的模樣,
我突然就笑了。
隻是笑著笑著,就一下沒了所有力氣,渾身都在顫抖。
我不再看顧沉安,扶著牆慢慢回了家。
回到家,我從抽屜最下麵翻出兩個紅本本。
結婚證已經很多年沒有被拿出來過了。
我拿紙輕輕擦去表層的灰塵。
翻開來,一對新人,紅底白衣。
我恍惚了下。
老照片上的顧沉安,模樣和現在幾乎沒有分別,單手摟著我的肩膀,笑容明媚。
他說,娶到心愛的人就好比是打了場勝仗,當然笑得開心。
可現在,他似乎有很多年沒對我這樣笑過了。
我記得,我問起他時。
他說,年紀大了,哪能還像二三十歲時候那樣笑。
可方才,他對著那小姑娘分明就笑的很開心。
哪裏是年紀大了?隻是不愛了而已。
抬眼,桌上擺著的,是近幾年我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我記得分明。
那天爬山雨很大,他撐著傘,隻象征性的往我這邊偏了點,雨水沿著傘簷打在我頭發上,半邊身子都濕透了,他卻安然無恙。
回到家後,我就發起了高燒。
讓他給我倒杯水,他卻皺眉埋怨:
“我看你是在家待久了,兩把傘都不知道帶。”
愛是一把會傾斜的傘,當它完全消失的時候,傘就是直挺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