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女兒死了。

殺死她的是那些熱搜下的輿論。

她死於網絡暴力。

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女兒是我的底線。

我絕不允許我女兒枉死。

01

在佟珊自殺的一個月前，她來接我出獄。

我是個暴戾易怒的男人。

我也因此犯下過不可饒恕的錯誤。

我甚至給了佟珊一個昏暗錯落的童年。

我早就做好了獨自生活的準備。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人來接我，更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佟珊。

當佟珊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她摘掉墨鏡，輕輕地喊了我一聲：「爸。」

那一瞬間，我眼眶濕潤。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但我有一個好女兒。

當時我尚不知道她已經靠自己的打拚成了一名頂流藝人。

我也不知道來接我出獄，將會給她帶來怎樣惡劣的影響。

後來羅良吉為我翻出了當初的那些新聞：

《做慈善是為了贖罪——佟珊父親的黑白過往》

《罪犯的女兒竟是公眾人物——佟珊的發家史》

《慈善掩蓋下的黑暗，究竟意欲何為》

......

我點開來仔細看，每篇新聞稿都有一個相同之處，便是他們使用了同一張照片：xxx市監獄外，佟珊戴著墨鏡，她的麵前是一個剛放出來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拎著一個破舊的行李包。

那是我。

一個不配做佟珊父親的人。

羅良吉告訴我，佟珊那段時間天天收到很多辱罵的私信。

他把那些私信翻給我看。

「你爸是個殺人犯，暴力狂，你不會也是吧？」

「你怎麼不去死，你也配當偶像？」

私信裏，充斥著類似的話語，有些內容甚至肮臟恐怖到我這個坐過牢的人都難以想象。

「這些人是誰？他們憑什麼罵我的女兒？」那天我問他。

「這些都是網絡上的人，是鍵盤俠，伸張著自以為的正義。」羅良吉對我說。

等我意識到我給女兒造成的影響後，我向她仔細講述了當年的事。

當年我是為了保護佟珊的母親才意外傷人入獄。

之後，佟珊的工作室出了一篇通告，這件事的熱度才慢慢降下來。

微博上雖然還有惡毒的言語，但相比之前少了許多。

佟珊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沒心沒肺的模樣，我也算安心。

「爸，如果我不信你，就不會去接你出獄。」

這是佟珊對我說過的話。

02

自那以後，我搬回了老家，獨自一人生活。

我是個罪人。

我不希望我這個罪人，影響我女兒的生活和前程。

那段時間我學會了使用智能手機，也學習了一些新潮的軟件。

我注冊微博賬號，悄悄關注了我女兒。

那時網上關於我的風波漸漸散去，人們也漸漸淡忘佟珊是個罪人的女兒。

可剛消停沒幾天，又出事了。

網上有人曝出了一個視頻，主人公是個老頭，他指認佟珊在捐助的陽光敬老院中虐待老人，說她做慈善是為了洗黑錢，還說她偷稅漏稅。

我趕忙聯係羅良吉，羅良吉說他認識那個老頭，老頭姓賈，曾被兒女拋棄，在陽光敬老院裏生活。

當年佟珊資助這家敬老院的時候，賈老頭患有嚴重的心臟病，需要心臟搭橋手術，是佟珊把他帶到北京，為他聯係醫生。

農夫與蛇，恩將仇報。

佟珊太單純善良了，完全不知道這個社會有些看似無害的人，是多麼陰險可恨。

這本是家人該教給她的道理。

可我當年沒能保護住佟珊的母親，我自己也缺席她的生活這麼多年。

我不僅僅曾是法律的罪人，現在還是佟珊的罪人。

罪無可恕。

這視頻剛公布沒多久，佟珊的微博就已經淪陷，照著這樣的趨勢，這件事勢必要登上今天的大熱搜。

我又隨著翻看了相關微博，很多大v出來譴責佟珊，並要求官方徹查此事。

下麵的評論更是烏煙瘴氣，亂作一團：

「前段時間曝出來佟珊有個殺人犯暴力狂的爹，這又曝出來她虐待老人，果然有遺傳」

「TS成名那麼早，歌唱得也一般，該不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段吧？」

「趕緊把這玩意封殺了，看得我惡心。」

我女兒救了敬老院那個老畜生，老畜生卻反咬她一口，網上還有這麼多所謂的網友對她惡語相向。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不放心女兒，和她通了電話。

「珊珊，視頻的事你知道了嗎？」

「知道啊。」

「這件事不要往心裏去，肯定是有人暗裏挑唆指使。」

她轉移話題：「爸你吃飯了嗎，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

我心裏有些複雜，愧對女兒，她即便身陷漩渦之中，也不怨我，反而關心我。

可這麼好的女孩卻被他們惡語中傷。

我頓了半晌，千言萬語化成一個「好」字。

我又和羅良吉通了電話。

「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叔，你不用擔心，公眾人物被人嫉妒眼紅，惡意抹黑是很常見的事。我們會報警，告他們造謠傳謠。您放心，佟珊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絕對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我想去敬老院看看。」我說。

羅良吉猶豫片刻，提醒我：「叔，您可以去，但請您答應我，不要衝動。」

「我有分寸，不會給你和珊珊添麻煩。」

「嗯。對了叔，佟珊明天想要去鄰市，看一個要做手術的白血病小妹妹。最近非常時期，她不要亂跑，我勸不動她，您幫忙勸勸吧。」

「好。」我隨口應了一聲。

03

之後，我和佟珊工作室的人一起去了趟敬老院。

當年佟珊捐助的那一批老人隻剩下賈老頭，他信誓旦旦地指認佟珊確有虐待老人的行為。

但我相信我女兒不會幹這種事。

我險些將賈老頭按在那逼他說出實話，但被隨行的人攔了下來。

賈老頭一把年紀，不懂得那些網絡上的名堂，肯定是有人在暗地裏搞鬼。

工作室的人告訴我，大概是圈裏人。

雖然佟珊一直與人為善，沒什麼仇家對頭，但抵不住有人眼紅嫉妒。

我打開手機，熱搜前幾條全是關於佟珊的討論。

搜索關鍵詞，我發現更多的，甚至幾個重量級的大v開始聯名發聲。

在營銷號的輿論引導下，網上幾乎是罵聲一片，關於佟珊的更多生活細節被扒了出來，放在網上公之於眾。

無非就是雞蛋裏挑骨頭，開局一張圖，故事全靠編。

很快地，工作室做了稅務公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