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信你!”
一個尚未及笄的黃毛丫頭,誇口自己要給已然斷氣的人施針。
換做他人,陸夫人定然斥責,這簡直是在胡鬧,這不是在羞辱去了的人?
可看著陸雲曉這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眼,陸夫人心中湧起莫名的信任。
“你需要什麼?母親幫你。”
毫不猶豫的話語,讓陸雲曉心中一震,躲開陸夫人的眼。
她迅速收拾好心緒,先封住幾處穴,從袖中拿出銀針:“那就勞煩母親拿熱水來,要快!”
陸夫人身上沾染藥味,就是因為原本在煎藥,此時鍋中燒著要加的熱水,立馬便給陸雲曉取了來。
將人扶上床,銀針在滾水中一過,便是消毒,陸雲曉雙手翻飛,一套針法形如流水。
陸夫人眼看著陸聞筠已然停擺的胸膛逐漸開始起伏,到最後呼吸聲都可聞,最後一針落下,陸聞筠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
“哇”地側身,吐了一大口紅得發黑的血。
“筠兒,你真的醒了,你嚇死母親了!”
陸夫人淚水陡然決堤,嗚嗚哭出聲。
“娘,娘!”
陸聞筠緩緩抬手,陸夫人嗚咽地抓住他發凉的手:“筠兒你要說什麼?”
“追回來!”陸聞筠神情恍惚,狠狠攥住陸夫人的手,說話卻是咬牙切齒:“將小妹追回來,我們、我們養她!絕不能......做妾!”
陸雲曉聽這話,更是一驚。
她就說,按陸夫人的話,如今陸聞筠乃是在家中靜養,怎會突然怒極攻心?
他是在客廳偷偷聽她跟陸夫人對話,得知符家要講她送去做妾,險些將自己活活氣死?
思及此處,陸雲曉反而哭笑不得。
陸聞筠他哪來這麼大的氣性?
“沒有,不會的,娘也舍不得雲兒,怎麼會呢。”
陸夫人卻是連連安撫:“你瞧,我將雲兒帶回家了,還是她把你救活的!”
陸聞筠緩過一口大氣,發黑的雙眼也看得清東西,這才看見,陸雲曉正在看著他。
“小妹,你真的回來了?”
他驚喜出聲,隨後意識到而自己此時的情形。
衣襟都被扒開了,胸口大大咧咧地裸著,上麵還有不知何時紮上的銀針,在小妹麵前。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要起身,便被強勁的力道按住了。
“放鬆,剛剛死裏逃生,還不到你活蹦亂跳的時候。”
陸雲曉按住不聽話的病人,一邊撤銀針,一邊問:“你,為何會認識我?”
陸聞筠抿唇,老實回答:“在符巧兒鬧著要回符家的時候,我們都去打聽過你了。”
陸雲曉垂眼,收拾銀針:“你們一早便知道,符巧兒不是你們的女兒嗎?”
提到另一個女兒,陸夫人的神情倒是冷淡許多:“我也不清楚她是怎麼知道的,那日她不過出趟門,回來就問我,那玉佩是怎麼回事。我實在不認得,誰知她開口就說自己不是陸家的女兒。”
陸雲曉察覺不對,“你們都不知道,是她最先發現的?”
出身之事,應當是長輩知曉的。
可連陸夫人都不知道,符巧兒如何得知自己身世有蹊蹺?
“我們也覺得荒謬,一查之下才發現,當年的接生的奶娘抱錯了孩子,直到發現繈褓多出來的玉佩才知不對,害怕我們追究,這才將玉佩藏起來瞞下此事。”
陸聞筠長呼一口氣:“後來她思來想去,還是心中過意不去,偷偷把玉佩塞回符巧兒幼時收藏的箱底,直到我們家出事遷回端陽......符巧兒常去典當行,才翻出那玉佩。”
“哪個典當行?”
陸雲曉捕捉到關鍵,迅速抬眼。
陸聞筠報了一個名字,陸雲曉稍加思索,一切了然。
大抵是陸家驟然破產,符巧兒受不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沒了,便不斷典當拿錢。
那典當行是符家的產業,一直是章管家在管,章管家認得那玉佩,又是符城守身邊伺候的老人,自然知曉當初的事情。
而章管家如今,又是效忠於符家那位向來與她針鋒相對的,符家長子,符謹言。
“怎麼了?這個典當行有什麼問題嗎?”
陸夫人發覺陸雲曉的神色不對,連忙關切。
陸雲曉搖頭,將話題轉移:“收拾收拾東西,母親,我們帶二哥去一個地方。”
難怪這一切發生得這樣迅速,原來出自符謹言那條毒蛇之手。
不過,換個角度來說,符謹言原想害她,結果竟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去哪?”
這話題轉得生硬,陸聞筠滿臉迷茫。
“你的病太棘手,得去拿藥給你治病。”
陸雲曉甩下這句話,便出門去喊車了。
陸家母子對視一眼,對陸雲曉這雷厲風行的作風有些意外。
最後還是抓緊收拾,跟上陸雲曉的腳步。
坐上陸雲曉不知何處喊來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竟是到了城郊的一處山莊。
到地方,陸雲曉輕車熟路地領著陸家母子二人進了大門,甚至還擺擺手,拒絕了守門人帶路。
“小妹,你對這裏很熟啊?”
陸聞筠一路上都在觀察,認出熟悉的景色後,原本就蒼白的神色更加難看。
山莊什麼樣子他是記不清了,可這地方,不是跟先前望山神醫的醫館麼!
他心衰之症是先天所致,陸家未破產之前,更是花了大代價吊他的命。
那年望山神醫橫空出世,陸家自然也去幫他求過,後來散盡千金,也不過是求得一次看診的機會。
不過效果的確顯著,那次就診開的藥方,他不久之前還在吃。
若不是藥材實在名貴,家中再負擔不起......
“嗯,這是我的山莊。”
陸雲曉讓兩人安心坐下,輕飄飄甩下這句話,就進鑽進藥房去了。
“哦,原來這裏是你的山莊啊。”
陸聞筠說著,陡然一驚。
不對,這是望山神醫的醫館啊?
也就是說,陸雲曉,就是望山神醫?!
陸聞筠的抽氣聲被隔絕在外。
陸雲曉剛想抓藥,就迎麵被攬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驚歎聲被一手捂住。
這埋伏在藥房之中的登徒子,毫不客氣地攬著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腦袋擠進陸雲曉的脖頸之間深深一吸,甚至還發出滿足的喟歎。
“好久不見,我的王妃。”
男人幽幽地低語:“本王聽說,你被趕出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