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巧兒不過慌亂一瞬,很快便鎮定下來,譏諷道:“你不必在這誤導本小姐,誰知道你是不是想用這個瞎話斷了我的念想,然後自己嫁給王爺?”
陸雲曉見此,也不再多說。
她多少還是存了些善意,就算可以借此次抱錯之事能脫離符家,也不願讓另一個姑娘懵懂無知地身陷囹圄。
但符巧兒真不愧是符家的血脈。
她拚命想要掙脫的泥潭,對符巧兒來說是趨之若鶩的富貴鄉。
“那便祝符小姐如願以償。”
說完,陸雲曉轉身便離開,說是收拾東西,可符家的物件她沾染上半分都覺得惡心。
符巧兒險些掛不住麵上的柔弱,臉色扭曲。
這個占據了她十幾年富貴人生的下賤血脈,憑什麼這般淡定?
她不是應該痛哭流涕,死纏爛打,跪在地上祈求自己,能施舍她留在符家的權利,不用流落到貧民窟嗎?
符巧兒攪著帕子,咬牙切齒地看著符雲曉,雲淡風輕地上了離開的馬車。
可想到符雲曉離開時,身上除了符夫人發話給她的十兩銀子,也隻有這一身衣裳,同寒酸的首飾。
唯一的去處,便是陸家。
想到此處,符巧兒心中才好受許多。
至於那十兩銀子......
符巧兒冷哼。
就當賞給陸家養她這麼多年了!
而那送走符雲曉的小馬車七拐八彎,一路順著符府,抵達端陽城內一處尋常小巷,正是陸家。
符雲曉下車,便長舒一口氣。
實在沒想到,自己為離開符家籌謀這麼多年,竟然在今日便解決,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佇立片刻,便徑直走向巷子深處陸家所在。
入眼,便不住地蹙眉。
陸家的院落門前瞧著破落,且不知被何人潑了汙水,臭不可聞。
破損的瓦牆上,還被人用紅字寫了大大的“欠債還錢”。
陸雲曉閉眼,意識到陸家的麻煩不小。
不過自己需暫時在陸家落腳,再為日後之事打算。
敲了好一會兒門,好一會兒,才聽見門內一道略微顫抖的聲音響起:“你是何人?”
是很柔和的女聲,符雲曉直言:“我是符家回來的。”
陸夫人一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心生歡喜,連忙開了門。
存留在他人口中的“生身父母”,符雲曉在此刻才終於見到了真容。
同符雲曉設想的不一樣,陸夫人並非是爽朗大方的市民形象。
她一張口,便是哽咽:“你就是我那親生女兒?”
她周身,都溢著江南水鄉的婉約柔弱氣。
如此也能解釋,符巧兒那做派是從何而來。
陸雲曉在觀察陸夫人,陸夫人更是貪婪地看著她。
符雲曉一身淡藍衣裙,她發上隻有素銀簪子與描金釵,卻是不施粉黛,佳人自俏的清秀。
見女兒出落得這樣標誌,陸夫人轉而悲從中來。
她含淚,偷偷從懷中掏出荷包,塞到符雲曉手中,哀戚道:“好姑娘,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且回去吧,回你的家去,總好過跟著我這個不稱職的生母受苦。”
荷包的分量很重,足可見其價值。
這更讓符雲曉心中疑惑起來,她知道陸家對女兒不差。
符巧兒來符家時,身上的衣裳首飾都造價不菲,陸家門前都被糟蹋成這樣也沒拿去賣,可見陸家是個疼女兒的,再落魄也不願虧待女兒。
如今,竟是願意給她這個隻見過一麵的親生女兒,塞這樣分量的東西。
“可我真不知去何處了。”
符雲曉垂下眼,略顯落寞:“陸家知曉抱錯了女兒,正經小姐找回來了,我這個冒牌貨自是被趕出家門。”
陸夫人不住攥緊手中的帕子,驚呼:“大官人家便這般無情,好歹也是精心養了十幾年的,這說不要就不要了?哪怕、是擇一門好親事嫁了也是好的啊!”
“即便是匆匆嫁了,我的出身已傳得滿城風雨,怕也是得被送去歲數大的官老爺家中做妾。”
她並未說謊,符家最重顏麵,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她這個野種占著符家名頭出嫁,能做妾還是她最好的結局。
陸夫人聽得搖搖欲墜:“這如何使得......你不是名聲極好,已然訂了婚,隻等出嫁了?”
將她的事情打聽得這樣清楚,符雲曉就知陸夫人不是不心疼她。
心疼她,那就會有愧,應當不會過於管束她,有這判斷,符雲曉對留在陸家,更是下了決心。
“本想這般還不如回親生父母家中,好歹能清清白白做人,嫁於平常家做妻。”
符雲曉佯裝苦笑,添了最後一把火。
“現下看來,我與生身父母也是無緣,我現下便回去了。”
陸夫人下意識問:“回去作甚?被送去做妾嗎?”
“不然呢?我隻有這條活路。”
否則,一個未長成的姑娘,能去何處呢?
符雲曉稱告辭,轉身便走。
她在心中倒數,五、四、三......
陸夫人匆匆跑出,滿眼焦急地挽留:“孩子,別走!”
“您不是說不要我嗎?”
符雲曉麵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黯淡。
陸夫人愈發急切地上前來,竟是直接將符雲曉抱在懷中。
“不是這樣的,孩子,你聽我解釋......”
陸夫人是同符雲曉如出一轍的鳳眼,隻是她獨特的氣質中和了眉眼間的淩厲,此時擒著眼淚,分外惹人憐惜。
“沒有不要你,先前覺得我們家如今破產,欠的錢還未還完,得罪的人還一直被人盯著......不如待在你長大的家中,不曾想符家竟是如此無情,這樣糟踐你!”
符雲曉一頓。
來自母親的懷抱,是溫暖的,是她從感受過的。
陸夫人疼惜地撫著符雲曉的頭發,下定決心:“孩子,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就絕沒有讓我的女兒去做妾的道理。不走了,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皂角混著淡淡的香味,還有隱約的藥味......
零星聞出的幾味藥材,讓符雲曉不由得皺眉,正想繼續辨認,陸夫人的手疼惜地撫過她的臉頰。
這樣親昵的舉動,讓陸雲曉有些無所適從,下意識推開她,答了句好:“您既要我,我自是不走的。”
陸夫人原還因為符雲曉推開她而失落,見符雲曉答應下來,立即喜上眉梢,領著符雲曉便進屋。
“別的之後再慢慢說,隻是要先帶你見見家人的。”
陸夫人帶著符雲曉抬腳進門,麵帶歉意:“今兒隻有你二哥在家,他如今病著......筠兒!”
陸夫人見一人暈倒在客廳之中,驚呼出聲,登時花容失色,上前去將倒在地上的身影扶起。
一探呼吸,陸聞筠也沒了氣,陸夫人兩眼一黑,直接痛哭出聲。
她的筠兒......竟然就這麼去了!
陸雲曉也肅起神情,隨著陸夫人一齊去將人扶起,借著時機探上脈搏,更是一驚。
“怒極攻心的心衰之相,如今沒了氣息隻是假死,若是再不救治,他撐不過今天!陸夫人,你可願信我?”
陸雲曉抬眼對上陸夫人慌張的眼,其中堅定的神色讓陸夫人一怔,奇跡般地冷靜下來。
“你可願意相信我,讓我為他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