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去世後的第九十九條天,是清明節。
我在陰雨綿綿中抱著一束太陽花,站在女兒的墓碑前。
墓碑上是女兒甜美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前幾天網上做的夢。
夢中的小丫頭噙著淚問我:“媽媽,爸爸怎麼不來看看我?欣欣這裏,好疼......”
我拿著手機,遲疑許久,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熟稔於心的號碼。
漫長的等待後,他終於把電話接了起來,聲音夾雜著不耐煩從話筒裏傳過來:
“你到底要幹什麼?別再打來了,你真的很煩?”
“明昊,就來墓園看欣欣一眼吧,她想你......”
話語未盡,便被他冷硬地打斷:“宋清,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等我說話,那邊已經傳來了忙音。
我自嘲一笑,對著照片中的女兒自言自語:
“欣欣寶貝,爸爸他......身體不太好,等他身體康複一些,他就會來看你了。”
說完我向一側的管理員示意:
“我女兒旁邊這個墓,我定了,簽約吧。”
欣欣,媽媽很快就能來陪你了。
等待工作人員取來合同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穿著休閑服的鐘明昊映入眼簾,我心下不由一顫,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我趕緊上前,正想喊他,卻在望見了他身旁的白月,所有言語卡在了喉嚨。
他轉頭看到我,立刻皺起眉,冷冷地問道:“宋清,你跟蹤我?”
我張嘴想做辯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解釋還有何意義?
我苦笑:“還以為,你是為欣欣而來。”
他目光掠過墓碑上的笑靨,又露出了那副厭惡的表情。
“真倒胃口。”
“白月,咱們別把團團埋在這個早死的孩子邊上了吧?多喪氣啊,小小年紀就......”
白月懷抱著一隻死去的貓咪,滿臉悲痛。
我聽見他用這種惡毒的話語說自己的孩子,我呼吸一滯。
白月抽泣著,帶著幾分委屈:
“明昊,你忘了陰陽先生的話了?這裏風水最好,最適合團團安息,能讓它快點去投胎,將來成為我們的孩子......”
鐘明昊笑了笑,立刻摟住了白月的肩:“好好好,你呀,還沒結婚就這麼想要孩子了?團團真的能成我們的孩子嗎?”
白月輕柔地撫摸著懷裏的貓,柔聲應道:“當然,但當務之急是讓團團盡快入土為安,天氣炎熱,不能再拖了。”
此刻,工作人員把合同拿了過來,卻被鐘明昊攔下。
他拿著銀行卡,傲慢地道:“這塊地,我買了。”
工作人員望向我,麵露難色:“抱歉,這位女士早就看中這塊地了,並且現在正好要簽合同。”
鐘明昊眉頭緊鎖,不滿地瞥了我一眼:
“宋清,你是不是有毛病?連墓地都要爭?趕著去投胎?人還活著買什麼墓?”
是,我還活著,但我的生命已經可以看見盡頭了。
我已經胃癌晚期了。
是在他失憶那天確診的。
我站在走廊裏,麵容冷靜,心裏隻覺得解脫,與周圍那些悲痛哭泣的病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的記憶丟失了,很好。
而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也很好。
鐘明昊還在我耳邊說:“宋清,那個墓地,能讓給我嗎?”
我掩去眼中的黯淡,語氣平和地說:“抱歉,我也很需要這個墓。”
這是為我自己準備的。
白月聽到這話,眼眶泛紅,聲音微顫:
“宋清姐,就當是我求你了,你想和明昊在一起,當年我選擇退出,是團團一直陪著我。”
“現在我隻是想讓它有個安息之地,為什麼......你還要跟我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