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點,妻子忽然來電。
她在電話那頭語氣急切:“嶼川!快來第一人民醫院,出事了!”
外麵白雪皚皚,冰凍三尺,我急得加速車子,導致打滑撞在樹上。
顧不得頭破血流趕到醫院時,就看到妻子驚慌失措的拉住醫生。
“你們一定要保住秦釗!我先生也是熊貓血,他可以抽一千多毫升!”
我在原地愣住。
妻子瞥見我,第一次露出哀求的樣子:“你會幫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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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壯的管子裏是汩汩流動的血液,鮮紅而刺眼,這刺骨寒意裏唯一的溫熱也一點一滴離開我。
抽完一千毫升時,我臉色早已慘白一片,混著額頭鮮豔的紅,極為駭人。
妻子出聲了:“不能再抽了嗎?這才多少?根本不夠啊!”
護士小姑娘有些不悅的抬頭:“沒看到已經到極限了,再抽就要有生命危險了!”
妻子赤紅的眼裏憂愁一片,不再看我,著急的跑往病房。
我手肘艱難的撐起,小腿發抖的站立,強烈的眩暈感帶著無邊際的黑暗吞沒我。
許久,我才聽到護士著急的語氣:“趕緊喝杯葡萄糖,抽這麼多,你也同意?真不要命了!”
眼前徹底清明起來,我才低啞出聲:“謝謝,不用了。”
下一刻,逃似的離開抽血室,耳邊似還聽到護士一聲輕歎。
心底一陣苦澀蔓延,自尊心已經堵到嗓子眼,就差剝開被人旁觀。
徹底看清妻子和她身邊的男人時,心底的某處不安似乎得到證實,我不知該翻湧什麼樣的情緒。
太複雜了,有恍然,有失落,有難堪。
妻子抱著他,哭的不能自已。
“阿釗!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別這樣嚇我,你以前說要帶我去北極看極光的承諾,還沒實現!我們還有大把的未來啊!”
“隻要你好起來…”
後麵的話我已聽不見,意識像剝離我的大腦,回到那逝去歲月。
我十歲,父母意外離世。
十五歲被京城天才計劃班看中。
奶奶帶著我背井離鄉,踏上京城求學路。
二十四歲,清華畢業。
本來前途明朗,奶奶卻身患血癌,麵對天價治療費,我隻能賣血一次一次將奶奶從死神身邊拉回。
遇到南子晴的那天,我正悄悄發著“名片”。
南子晴本來不耐的臉瞥見我名片上的血型時一變,她抬頭對上我,眼底震驚之色更加濃鬱。
她流淚了。
從那以後,她開始像個小鳥一樣一天到晚跟著我,創造各種偶遇,在我身邊嘰嘰喳喳。
甚至瞞著我,給我奶奶用了三十萬一針的特效藥。
這份恩情太重了,我無以為報。
我和南子晴結婚了。
婚禮前一天,奶奶努力睜大耷聳的眼皮,顫著枯手握住我:“小川,娶了別人姑娘,就是一輩子的責任,任何時候都不能丟下對方,要攜手共進,一定要做個好丈夫,好爸爸…”
“奶奶好高興,還能活著看到我的小川成家,奶奶會在天上祝福你的…”
我壓抑著酸澀抱緊奶奶。
奶奶終是硬生生撐到婚禮結束後三天離世。
而我婚後才知道南子晴本來有一個初戀,卻被父母狠心拆散。
而她父母也在同年車禍離世,她因此患上抑鬱症。
陽光愛笑隻是她的表麵,真實的她敏感脆弱。
我了解後隻有無邊的心疼和憐惜。
我心底比誰都清楚,我娶她不是因為恩情,而是真的愛她。
不知不覺裏,她早就像闖進我生命裏的一束光。
因著這束光,我熬過至親的離世,扛住一個又一個孤寂的夜晚。
我忍不住靠近,卻也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