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是我監護人

深夜十點，航班並不多，距離京城最早的一班也要三個小時以後。

等桑窈坐飛機抵達京城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九月初，漫長的暑假終於過去，但海城夏末的餘韻還在。

桑窈出門時並不覺冷，可京城的夜風已經捎上了初秋的涼意，桑窈下飛機時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也顧不上這些，邊打車邊給孫瀟打電話：“哪家醫院？病房號多少？”

“桑小姐？你不是……”孫瀟大概是在睡夢中，接起時愣了愣，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沒有追問下去，如實說：“仁和醫院，vip2206。”

桑窈按照孫瀟給的地址報給司機。

夜裏車少，抵達醫院時也不過用了三十分鐘。

是家私人醫院，孫瀟大概提前打了招呼，值班的護士見到她後主動帶路，熱情道：“您就是商總的女朋友吧？可算是來了。今晚主治醫師好說歹說勸他再觀察一晚再走，您來了正好，多勸勸，商總年輕，身體要緊。”

這時候刻意去解釋她和商璟的關係其實沒有意義。

桑窈跟在護士身後，等到了商璟病房門口，護士推開門就離開了。

桑窈猶豫片刻，走進去關上門。

病房沒開燈，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勉強可以看清商璟的臉。

那張臉自然是無可挑剔的，隻是短短一周不見，桑窈卻覺得商璟清瘦了許多，唇色也在月光下顯得蒼白。

桑窈坐在床邊的陪護椅上，靜靜看著沉睡中的商璟。

看著看著，又忍不住自責。

商璟胃不好，她高中時就是知道的。

商璟常年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別墅，家裏雖然有保姆按時做一日三餐，可他吃飯卻實在看心情。

在學校時有顧晏城盯著還好，在家時甚至可以一天隻吃一頓飯。

有次周末，桑窈按照約定去商璟家補習，到了門口敲門，卻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人開門，電話也聯係不上。

怕他在家裏出了什麼意外，桑窈立刻去找了物業，等物業經理找來鑰匙開了門進去，商璟整個人因為胃痛蜷縮在床上，昏睡過去。

那是桑窈第一次送一個人上救護車。

路上醫生幾次問商璟的監護人是誰，準備打電話通知，他都沒回應。

桑窈想著他應該是沒力氣回答了，正要替他回答，躺在救護車上的人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桑窈一愣，就聽商璟啞聲道：“桑窈，她就是我監護人。”

醫生看了桑窈一眼。

她雖然已經高二，但看上去仍舊顯小。

醫生不同意：“胃痛可不是小問題，嚴重了會胃穿孔，危及生命的。你們別胡鬧，監護人到底是誰？”

桑窈那時候自告奮勇：“是我。醫生您放心，我會照看好他的。”

說到要做到。

桑窈應了差事，白天去學校上課，晚上就去醫院陪床。

怕商璟跟不上教學進度，還主動把筆記拿給他抄。

商璟那時是把筆記接過去了，十分鐘後筆記還回來，上麵跟改試卷似的標注了記錯的地方，甚至打了分。

桑窈被降維打擊，再不操心他的成績，吃飯的事上卻沒少管。

商璟這人，做什麼都沉穩老成，吃起飯來卻像是個小孩子。

一次不盯著就要落下。

桑窈第一次和顧晏城達成統一戰線，一到吃飯時間就齊齊上陣。

養胃並不是件速成的事情，頓頓忌口，太辣的不行，太冷的也不行。

大約過了半年，商璟的胃病才徹徹底底痊愈。

也實在是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桑窈把這件事也忘了，甚至當著他的麵給他遞過酒。

*

桑窈是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的。

先是孫瀟的聲音：“抱歉何女士，商總暫時不見客。”

然後是溫柔的女聲：“我怎麼算客人呢？孫秘書你通融一下，我聽說阿璟受傷，今天剛能吃流食。這是我一大早就熬的粥，我隻是擔心他的身體。”

這聲音的主人是誰，桑窈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她徹底清醒過來，她昨夜就這麼趴在商璟的床邊睡著了。

眼下窗外天色漸亮，商璟還睡著。

桑窈刻意放輕腳步，開門後又關上門，冷眼看向病房外的貴婦人。

貴婦人妝容精致，姣好的容貌和四年一般，沒留下絲毫歲月的痕跡。手裏提著的保溫桶和她那身華貴的衣服格格不入，看著紮眼極了。

桑窈搶過她手裏的保溫桶，不等她反應，狠狠砸在地上。

保溫桶發出沉悶的一聲響，杯口的蓋子摔落，裏麵的白粥撒了一地。

桑窈淡聲說：“粥送到了，滾吧。”

貴婦人和善的麵具出現一絲裂縫，咬牙切齒：“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

桑窈譏笑：“你又是什麼東西？上不了台麵的小三？見不得人的情婦？”

小三、情婦。

何玉珍最聽不得這樣的字眼。

她抬手要給桑窈一巴掌，桑窈反手握住她手腕，用力往後一推。

何玉珍被推得幾步踉蹌，撞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

她冷冷看著何玉珍，“別再來打擾商璟，他胃不好，見到你難保不會更惡心。”

桑窈說完轉身，進門後不出意外和商璟的目光對上。

桑窈歎口氣，“對不起，一時沒忍住，還是把你吵醒了。”

商璟半倚在床頭，臉上沒有絲毫被吵醒的惱意，語調愉悅：“窈窈，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