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人是來磕頭的,來的是大少爺身邊的人。
哀樂再起,唱喪的聲兒又灌滿了那家院兒。
“貴客惜別……”知賓顫巍巍喊。
一應的禮作罷,洪家人沒走。
“二少奶奶節哀,大少爺有話兒,兩邊都是喪,二少奶奶先盡孝,自家這頭人多,忙得過來。等事兒了了,西邊臨山那頭有座庵,什麼時候想清靜了,什麼時候送您過去。”這話兒說的沒背人,聲兒倒是不大,可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那家的熱鬧算是傳開了,停靈頭一天,外頭的女人帶孩子鬧喪,那家姑娘摔凳子砸人,洪家來人瞧見嫌沒規矩,要給送庵裏去,那家的產業給族裏人盯上了……
傳言就像預言,比那半仙掐卦還準。
接下來的日子裏,族裏那些一年到頭見不著幾回的三叔六公全來了,無一不是勸她把外麵的孩子收回來,若是她看著礙眼,他們可以代養,到底姓那,總不能讓她瑪瑪九泉之下不安心……
那玲兒先是不言,後是怒罵,一個兩個惦記的都是那家那點家產,去大留小這種事都好意思拿來說,隻差沒說等她去了庵裏,他們就來接房子……
驚蟄雖過了,到底不是春,夜寒得襲人骨縫。
那家亂的得一塌糊塗,陳媽病了,門房日間累了,夜裏睡得死,原本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除了白日裏做飯的廚娘,也就一個短工,眼見那家出事兒,結了工錢走了,這會兒連個燃炭的人都沒有。
夜寒,不在開窗。心傷,不分晝夜。
那玲兒坐在榻上,裹著棉被,淚珠子一串串滾,除了淚,一聲也無。白日裏說了太多話,罵了太多人,這會兒,除了哭,她什麼也不想做,更不想睡,怕睡了再醒……又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