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國剛剛吃了敗仗,晏國使臣這麼一來,多半是來討要前幾年的歲貢的,黎國國君忙著招架此事,自然也沒什麼心思殺秦歸瑜滅口。
秦歸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黎國國君修書一封,言語客氣措辭精妙,大概就是說,若黎國國君不將安院正從牢裏放出來告老還鄉,他確保黎國上下都會知道黎國國君屠戮親子的事。
黎國國君以為秦歸瑜是個隻知死諫的儒生,頓覺晦氣,受於“威脅”當下便決定放人。
我們住著的客棧裏掛著黎國地圖,我瞧了半日,琢磨出一個道理。
黎國國君其實根本就不用擔心秦歸瑜將這樁醜聞公之於眾,因為黎國地形險要,南地的魏國若厲兵秣馬想要問鼎,首先就要將黎國攻破。
唇亡齒寒的道理,秦歸瑜不要太懂,他留著黎國,就是為了給大晏養條看門狗。
但黎國那個目光短淺到連自己親生兒子都殺的國君,顯然並不怎麼懂這個道理。
周世子的死,到頭來換來的隻是一場看起來風光顯赫的葬禮。
我正在那地圖前長籲短歎,秦歸瑜忽然給我倒了杯茶:
“符將軍帶著她那妹妹歸隱了。”
我道:“是黎國國君罷黜了她嗎?”
“周世子與符將軍有知遇之恩,且她耳力極好,當日在大殿上我說的話,她應當都聽到了,此刻相必是對黎國國君失望了。”
秦歸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幹的事。
我默了片刻,直到那茶水已經溫涼,才道:
“黎國沒了這麼個天生將才,又失了個深謀遠慮的世子,往後幾十年都不會對大晏有什麼威脅。”
秦歸瑜這一招順風而為,著實有兩把刷子。
隔日,我們在黎國王宮門前瞧見了被軟禁了多日,已經奄奄一息的安院正。
安院正是被兩名兵將抬出來的,按照秦歸瑜的意思,是要送到秦家的某個別苑療養。
院正朝著秦歸瑜拱了拱手,眼神有些渾濁:
“聽聞秦公子費了大力氣救出老朽,老朽無以為報,願將此生整理的《冬湖集冊》贈與公子,裏麵或許有公子想要的答案。”
秦歸瑜眼神有些複雜:“那就多謝院正了。”
安院正似乎想說什麼,然而環顧四周後,終究歎了句:“秦公子所願,還一如當年嗎?”
秦歸瑜沒出聲,隻道了句:“別苑山水俱在,安院正保重身體。”
說罷秦歸瑜挽著我的手腕,將我扯走了。
我還是沒忍住八卦道:“你來黎國就是為了那個《冬湖集冊》?”
“是。”他惜字如金。
“那裏麵究竟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大費周章?”
“秦家祖訓,百年來若有雙生子降世,向來都不會行換命之術,都是直接殺了其中一個。”他道,“我想知道,秦家當年有了雙生子之後,為何不直接殺了我,而是留我到今時今日。”
我心道,可能是哪個族親善心發作,就留了他一命唄。
反正存在即合理,活都活了這麼久了,思考自己是從哪來的簡直就是徒增煩惱。
於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敷衍安慰道:“那我祝賀你早日找到自己的過去。”
晏天子點名道姓要秦歸瑜回京,多半是要授他官職。
我既然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自己的時代,那自然得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待著。
與秦歸瑜結伴,和使臣一同前往晏朝都城,似乎是件順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