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蘇凝筱跪在長老堂。
大長老言語疼惜:“一入結界將死生不得再出,你可要想清楚了!”
這半個月他看在眼裏。
曾經活潑的小狐狸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死氣沉沉,也再沒提過顧慕宸這個人。
蘇凝筱眼眶一澀,垂眸掩飾:“無妨,讓我去吧。”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
可最親近的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出自己的變化。
更何況,那日在摘星樓鬧的那樣難堪,長老們又怎麼可能不知情。
而且,她也想明白了……
她深知此生與顧慕宸再無可能。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她決定以身坐鎮,鎮守護國法陣。
護佑青丘,世世代代周全。
如此便不會再讓褚胤尋得機會,利用她殺害族人。
也護佑她的顧慕宸……一世安寧。
“筱筱,有的人,不可強求。”
長老看著眼神堅定的蘇凝筱,輕歎一聲,“既然決定了,那我便傳信給大餘皇帝,下月的太傅婚宴,青丘也不便參加了。”
“那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蘇凝筱隻覺得心狠狠地顫了一下,那股窒息的痛意再一次漫延上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但淚還是止不住落下。
前世的記憶驀然襲來。
顧慕宸為自己複仇以後,明明知道她已經死無全屍,仍是抱著她殘缺的身體,回到了青丘。
隻因她死前說想要回青丘。
她看見他強忍著剝筋去骨的劇痛,硬生生闖入護國法陣,將青丘眾人的屍身皆移入結界安葬,最後換上喜服,坦然躺進她的棺槨。
她聽見他低聲呢喃:
“就請青丘諸位為我們證婚。”
“能在死前娶到筱筱,顧某也算……得償所願了。”
回過神,蘇凝筱隻覺陷入了無盡的失落。
這些回憶,如今隻有她一人記得了……
她回到洞府,提筆在信上寫下:
“兩世糾葛生生錯過,顧慕宸,我放過你了。”
……
太傅府,鑼鼓喧天。
蘇凝筱遠遠就看見了一身紅袍的顧慕宸,和同是一襲紅衣的塗山清。
男人一改往日清冷,眉目柔和。
女人低聲在他耳畔說了些什麼,便教那萬年不化的冰冷麵容,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蘇凝筱隻覺得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在這一刻又被撕開,隱隱作痛。
看著迎上來的管事,她垂眸掩去痛苦,扯開一個苦澀的笑。
“這是青丘給太傅的賀禮,還請您轉交。”
離開的時候,她感覺有一道熟悉而炙熱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但她沒有回頭……
或許是顧慕宸。
但是不是他,已經不重要了。
……
顧慕宸原本被賓客簇擁著,視線一晃似乎看見了蘇凝筱的身影。
他凝眸看了一瞬。
身旁就傳來塗山清滿含妒意的聲音:“慕宸,你在看什麼呢?”
顧慕宸摩挲著護心玉,收回視線卻是什麼也沒說。
他不動聲色地避開塗山清的親昵,冷冷開口:“塗山清,你別忘了我們之間隻是一個交易。”
“你替我做戲,我放你阿兄一命。”
塗山清臉色一白,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慕宸,我不是為了阿兄,我是真心愛你的,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信我?”
【我說的都是真心,你相信我好不好?】
顧慕宸驀地響起那夜馬車裏,女人聲聲似蠱惑——
【之前……之前是我受人蠱惑,做錯了事,如今我已經知道錯了!】
心底升起沒來由的煩躁。
顧慕宸甩開塗山清的手,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他徑自策馬去了青丘。
不知為何,他這一刻就想再見蘇凝筱一麵。
這半個月他總是夢見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那一個他捧在心尖尖都怕虧待的女子,在夢裏被人狠狠踐踏殺害……
每次醒來他的心都揪痛無比,讓他無比不安。
可蘇凝筱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四處都尋不到她的身影。
“花月樓有看見她嗎?青丘長老怎麼說?”
顧慕宸抓著暗衛不停地追問,這是他第一次失態。
可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了,誰也沒有注意到。
久久的沉默,顧慕宸掉頭回了太傅府。
遣散賓客後,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心神,整個人如枯木般麻木地坐在畫卷之前,那是他曾為她畫的。
忽然,他注意到禮品中有一個熟悉的盒子——
是他親手為蘇凝筱一刀一刀雕刻的,鴛鴦戲水。
終於,他看見了那封她臨走前一晚寫下的信:“兩世糾葛兩世錯,顧慕宸,我們死生不會再相見了。”
“這輩子,我再也不要愛顧慕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