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兒死後的第九十九天，是中元節。

我捧著一束天堂鳥，靜靜地看著墓碑上女兒的笑臉，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那個夢。

夢裏女兒哭著問我：“爸爸，為什麼媽媽不來看我？思雨好疼啊......”

我攥緊手中的電話，猶豫了很久，終於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通，女人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說了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你煩不煩？”

“雨珊，你能不能......來墓園看一眼思雨，她很想你......”

我的話被她冷冷打斷，“方林，你的女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沒等我再說什麼，孟雨珊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苦笑一聲，對著女兒的照片，輕聲說：

“思雨乖，媽媽她......生病了，等她病好了就會來看你了。”

說完我闔了闔眼，轉頭看向一旁的墓園管理人員。

“我女兒旁邊的那個墓我要了，現在就簽合同吧。”

思雨，爸爸很快就來陪你了。

在工作人員去拿合同時，我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一身白裙的孟雨珊時，我眼前一亮。

她嘴硬心軟，還是來了。

我快步迎上去，喊道：“雨珊，你......”

在看到站在她身邊的賀子傑時，卡在喉部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孟雨珊眉頭緊皺，“方林，你跟蹤我？”

我張了張嘴，解釋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算了，解釋了又能怎樣呢？

我苦笑；“我以為，你是來看思雨的。”

孟雨珊的視線掃過墓碑上女兒的笑臉，眼底的厭惡不加掩飾。

“真是晦氣。”

“子傑，我們不要把咪咪葬在這個短命鬼旁邊好不好？小小年紀就死了，很晦氣的。”

隻見賀子傑懷裏捧著一隻已經死去的寵物貓，神情哀痛。

我的呼吸一滯，她竟然為了一隻貓用這樣惡毒的字眼來詆毀自己的女兒。

賀子傑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說：

“可是，雨珊，剛剛你沒聽到陰陽先生說嗎？隻有這塊墓地風水最好，最適合咪咪，這樣才能讓它盡快投胎，然後來做我們的寶寶......”

孟雨珊美目流轉，嬌嗔的跺了一下腳，“討厭......子傑，人家都還沒嫁給你呢！不過，你說咪咪它真的能來做我們的寶寶嗎？”

賀子傑輕撫著孟雨珊的頭發，溫聲道：“當然了，但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讓咪咪盡快下葬，這麼熱的天，咪咪不能等了。”

這時，工作人員取完合同徑直向我走來，卻被孟雨珊攔下。

孟雨珊拿著銀行卡趾高氣昂地說道：“這塊墓地，我要了。”

工作人員看了我一眼，有些為難地對孟雨珊說：

“不好意思，這塊墓地是這位先生先看好的，而且現在我們馬上就要簽合同了。”

聞言，孟雨珊眉頭緊皺，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

“方林，你有病吧？連墓地你都要搶？搶著投胎嗎？你又沒死買什麼墓地？”

是啊，我是還沒死。

不過，也快了。

我是有病，胃癌，晚期。

孟雨珊失憶的那天，我拿到的診斷書。

麵色平靜甚至有些釋然的我，跟走廊裏痛哭流涕的其他病患顯得格格不入。

她失憶了，也好。

我要死了，也很好。

我聽到孟雨珊說：“方林，把墓地讓出來。”

我遮住眼底的黯然，平靜的開口：“不好意思，我也很需要。”

給自己。

賀子傑聞言紅著雙眼，顫聲道：

“方林哥，就當我求你，你要娶雨珊，當年我已經讓給你了，這七年來一直是咪咪陪著我，如今我隻是想讓它入土為安而已，為什麼......你連這個都要搶......”

什麼叫他讓給我的？

當初明明是他要出國，甩了孟雨珊。

在那段她最痛苦的日子裏，是我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她、安慰她，陪她一點點走出來。

然後我們順理成章的相愛、結婚、生下思雨。

怎麼到他嘴裏就變了味？

“賀子傑，你胡說！”

由於激動，我忍不住一陣咳嗽。

賀子傑卻明顯不肯善罷甘休，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質問道：

“我怎麼胡說了？有本事你說出來啊！”

抬眸對上賀子傑挑釁的目光，我咳紅了臉，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這時卻聽到孟雨珊不屑的嗤笑聲響起：

“方林，你現在又玩上裝病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