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鳳儀殿時,秋靈說父親給我寄東西來了。
打開包裝精美的綢緞盒子,裏麵是發黴的鮮花餅和幾乎化為腐水的菌菇。
秋靈萬分惋惜。
“這可是娘娘您最愛吃的。”
以往從雲南送東西進京需三月,今年南方洪澇,衝毀路橋無數,這些東西五月後才送到。
馳道修好,雲南到京城隻需一個半月。
前世若父親的軍隊能一個半月趕到京城,我豈會任由宋詹宰割。
好在盒子裏還有一件華美的孔雀羽衣。
那定是父親從當地部落得來的。
我們摯氏先祖是太祖皇帝的養子,隨太祖南征北戰,戰功顯赫。
大齊開國後受封雲南侯,世代鎮守西南邊陲。
那裏崎嶇多山,各種剽悍善戰的部落隱居林中。
幾百年下來,我們摯氏一族始終是王侯中最清貧的,不過也是最能打的。
剛準備試衣,婉貴人來了。
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孔雀羽衣。
宋詹把最好的蜀錦都賞給她裁衣,各地的貢品也由她先選。
但這是父親千裏迢迢送來的,隻能穿在我身上。
我裝作不知,讓秋靈收好。
她敷衍地施了個禮,徑直在左上首落座。
按位份,她該坐左邊第五位。
秋靈欲阻止,我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皇後娘娘,聽說您今日在勤政殿十分威風,把大臣們殺個片甲不留。”
婉貴人用手帕捂著嘴笑。
她的語氣明顯不是稱讚,而是嘲弄。
此前宋詹已經打著我的名義,為她做了許多受人唾罵的事。
比如婉貴人是漁家女,愛吃鮮鱸魚,宋詹就挖河道,用戰船特送進京。
我連根魚刺都沒吃到,船上卻掛著摯字旗。
婉貴人已經默認她隻管享樂,而我負責背罵名。
她以為我笨到得罪所有大臣,最後為她做嫁衣。
念在剛進宮時,她也曾叫過我姐姐,我想提醒婉貴人,這嫁衣也並非是她的。
“你可知皇上為何要修摘星殿?”
婉貴人放下帕子,用看傻子的眼神望我一眼,隨即笑道:“皇上喜歡與臣妾坐在樓頂夜觀天象。”
這是宮中人人皆知的。
不過,有一個秘密隻有我知道。
宋詹先天體弱,曾有道士預言,他的命格會和北鬥七星中的天樞共沉浮。
因此這麼多年來,他每晚都盯著天樞不放。
今年天樞星黯淡不少,宋詹建摘星殿唯一的目的是供奉增強天樞的光輝。
我搖搖頭,看著她身上繁複炫目的外袍說:
“民間有雲,女人如衣服。”
“你我都是皇上掩蓋他真實麵目的衣服,一旦他需要改頭換麵,會毫不猶豫舍棄我們。”
“婉貴人整日與皇上相處,該多動動腦子。”
話隻能說到這,捅破宋詹的秘密,會為我引來殺身之禍。
婉貴人像聽了什麼好笑至極的事一樣,眼淚都笑出來了。
“皇後啊皇後,虧我還以為你看了。”
“你嫉妒我得詹郎寵愛,又無計可施,隻能用這麼幼稚的法子來離間我們嗎?”
“你是詹郎可有可無的衣服,而我,是他的血是他的肉,是早就與他融為一體的真愛。”
她站起來,野心勃勃地指著我。
“若不是為了保護我,連你的皇後之位都是我的。”
秋靈大喝一聲放肆,婉貴人毫不理會,她高昂著頭顱離開鳳儀殿。
也罷,既然他們已經融為一體,那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