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神光離合

秋實公司在活動前三天，召開了全體員工動員大會。在會議上，師磊針對客戶群體、活動目標、任務分解等幾個方麵做出闡述。對於目前經濟形勢和家居行業狀況，他這樣講解：“這兩年是Z市經濟寒冬，房地產行業的低迷也直接影響到家居市場，但是左右沙發在銷售業績上一直穩中有升，這與我們產品線的拓寬，價格更加親民，性價比更高有直接關係。當然，咱們秋實團隊一直在加強學習，內修功力，團結互助，也是關鍵所在。”

許晨璐來秋實公司馬上滿三個月。這個被她自己描述為“在漫長的一生裏，幾乎是眨眼之間”的三個月，是她長這麼大以來，不能稱得上漫長，但其容量和充實度幾乎抵得上過去的幾年時間。

她沒想到，作為一個家具店的銷售員——她之前根本不認為這個需要有多少技術含量的工作——原來需要掌握這麼多知識:室內布局，色彩搭配，美學風水知識。把一件商品成功銷售出去需要有這麼多的環節：尋找客戶，追蹤客戶，上門量尺寸，洽談方案，價格談判。一個合格的店長需要具有這麼多技能：綜合管理能力，營銷能力，培訓力。拋開前沿店麵的銷售陣地，辦公室作為大後方的支援者這十幾個人，也會這樣忙碌。而作為老板的師磊，工作量居然也會如此之多：上自工廠，下至商場，各種關係協調，信息溝通，資源申請，每月的活動方案。她自己，作為同事眼中最清閑的打雜人員，需要熟知產品資料，認知貨品，打印文件，提供製作微信公眾平台的資料，饒是如此簡單的工作，她已經有頭昏腦漲疲於應對之感。

她想到自己曾經的生活：睡到自然醒的上午，午飯後玩玩手機看看書，不被打擾的午覺，悠閑懶散的下午時光，媽媽在公司會不放心打來電話：寶貝，今天不出去嗎?……在家時間長會悶壞的，要不出去逛逛街？……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

哦，大把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一切隨興所至不受約束的行為。現在，她中午即便昏頭漲腦幾欲昏睡過去，也要掐著胳膊逼迫自己清醒起來。

賺錢居然如此不易！每個笑臉背後竟然有這麼多壓力重負！——看似平淡的生活竟然需要如此大費周折！

她看著站在會議室大講台上的師磊，他穿黑色西服，裏麵白色襯衣，最基本的兩種顏色，在他身上呈現出一種幹練英挺之氣。他眸色沉穩篤定，語氣同樣深沉有力：“秋實公司擁有左右沙發這樣的國家一線品牌、大家共同協力的一流團隊，請相信，我們也一定會穩居本市家居行業領跑地位！”

下麵有員工說：“我們跟著師總收入穩定，心裏踏實，有夢想，有未來，能在這個平台上實現個人價值，在這裏工作我們很有榮譽感！”

師磊臉上微有笑意：“在我的內心裏，從沒有想著秋實是我個人的事業，這隻是一個平台，一個載體，承載我們秋實人共同打造人生夢想！”

許晨璐有點失神，眼前的這個人，在時光的打磨中，已從青春年少的飛揚恣意，成為盛年男子的內斂沉穩，他微笑，蹙眉，淡漠，親切，舉手投足，無不帶有一種胸有驚雷、麵若平湖的篤定安穩。然，此時的波瀾不驚與當年的少年老成，已不可同日而語。神秘，隔膜，拒人千裏，這是她現在可以接收到的感覺。

她到這裏工作以來，一直忙於適應環境，學著與陌生人相處，盡力做好本職工作——她故意把來這裏的初衷先拋開在外，盡可能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暫不去關注他……但是，她每看到他時止不住的怦然心跳是真的，接踵而來的倉皇心痛也是真的。

幸好，她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去關注他。她知道自己不算聰明，不，是足夠笨，最簡單的文件整理也會被她弄得顛三倒四!她知道自己太欠缺社會曆練，知道曾經的溫室花朵必須移居室外接受風吹日曬……她不願露怯，不想退縮，尤不願被他輕看，是以，唯有事事請教，處處學習，傾其全力，竭盡所能。

她已無太多餘力去思愁泯怨。

幸好，自從那晚給雲鵬發微信後，他果真不再和她有任何聯係，她不必再分心考慮如何去應對他。可是，有一種悵惘之感還是時不時會從心底深處湧上來。——希望他遵守承諾，卻不願意他真的知難而退。這種複雜心緒她亦無餘力去分析剖解。

在左右沙發全城二十八個店麵品牌聯動的三天活動期間，秋實公司辦公室除財務之外的所有職員，也都被分派到各個店鋪做協助工作。許晨璐被分派在實習時的紅星美凱龍左右店，她所負責的工作不過是引領顧客進店，交付給銷售人員，間隙或送上產品說明，或及時補充桌子上的果盤飲料之類的閑散事情，但因為進店顧客比平日要多出十倍以上，饒是她鼓足精神，畢竟是沒有鍛煉過的人，一天下來，渾身酸痛，疲憊得幾乎不能走路了。

活動最後一天的下午，方林偉到店。他見到她，熱情打招呼說：“晨璐，好久不見，我上次來沒見到你呢！”

她最不喜他肆無忌憚上下打量的目光，微笑淡淡道：“哦，我到辦公室工作了。方律師今天來是為自己選，還是為朋友呢？”

“聽說今天你們的活動力度大，我要來撿便宜，還煩請晨璐幫我介紹挑選好嗎？”

“我記得您說過，我業務不熟練，而且不適合做導購員。我現在換工作了，更加生疏，我請專業導購幫您介紹吧!”她邊說邊給曉薇招手。

方林偉看著她意味深長笑了。等曉薇過來，他說：“曾店長，我這人口味特別，不喜歡太過優秀的導購——銷售味道太濃，希望還能麻煩許小姐推介。”

曾曉薇感覺到他的語氣古怪，忙賠笑道：“當然沒問題，方律師這麼照顧生意，我們感激不盡。”用手在晨璐後背輕敲暗示，“小璐，瞧，不怕咱業務不熟，最主要是眼光好，難得方律師如此信賴，快帶他到裏邊看看。”

晨璐雖渾身乏力，卻忙應允，做了請的手勢。

方林偉隨意瀏覽沙發，邊閑閑發問：“看來這次左右活動很成功，客流量不小啊。”

“是啊——您這次是辦公使用還是家庭使用？”

“辦公室。”

“想要什麼風格？”

“商務、大氣、沉穩。”方林偉走到一套深棕色沙發前，用手觸摸皮質，向後退幾步整體觀望，“這套怎樣？”

“非常符合您的幾點要求。”

“好的，這套備選。”方林偉用手機拍照。她帶路又向前走，他繼續閑扯：“到辦公室工作應該比在這兒更適合你吧？”

“還好。”她言簡意賅。

“感覺你很疲憊。”方林偉直言。

“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滿臉倦意，“今天顧客太多。”

“難為你了。”方林偉轉頭看著她。許晨璐被這幾個字弄得精神警覺。他感覺到，遂笑著解釋：“這麼累還要陪我挑選。”

“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她為自己的敏感自責，禮貌笑道，“能為您服務，這是我的榮幸。”她不善於與陌生人交流，但起碼的外交辭令還是很會運用。

“不，是我的榮幸!”方林偉很鄭重地糾正。

她無言以對，隻有對著一套沙發說話：“這套呢，靠背比較厚重，扶手位是實木包邊，顏色也很大氣，您感覺下。”

方林偉認真左右端詳：“確實不錯，色調比剛才更明朗了些。又一套備選。”

再往前走，方林偉忽然說：“晨璐，恕我直言，感覺你防備心很重——或者隻是對我？”

“您誤會了。”許晨璐不防他話題這樣陡轉，情急解釋，“我一向不善言辭，又是剛剛出來工作，您是第一位認可我的顧客，我很感激。”

“你態度過於客氣，神情看似膽怯，實則矜持警覺，拒人千裏。”方林偉看著她，做委屈狀，“我已經來過兩次，買了你們兩套沙發，你連電話都不肯給。”

“請也恕我直言。”方林偉的直言不諱讓她不禁也要一吐為快，“您打量人時的探究目光，我不大喜歡，所以……哦，性格缺陷，請您見諒!”

方林偉稍一愣怔，隨即哈哈一笑：“對不起對不起，職業習慣，請多見諒，以後堅決改正。”看她的神色卻帶有玩味。

他很快選好三套備選，看看手表時間，說：“今天走得急，沒量尺寸，晚上與朋友有約，我先交上定金，一周之內再過來確定，OK?”

晨璐自然說沒關係。

方林偉前腳出門，曉薇忙中偷閑對晨璐揶揄：“這家夥，對咱家沙發青睞，順便連人一塊兒喜歡上了，兩個月買了三套，夠爽快!下次他過來我要把你的電話給他，讓蘇雲鵬也有點壓力——咦，蘇警官這些天怎麼沒見過來請吃中午飯？”

“我和他短時間不再聯係，彼此冷靜一段。”晨璐坦誠相告。曉薇瞥她一眼，撇撇嘴走了，一句問話沒有，表示根本不能相信。

第二天晚上，秋實公司在紅星美凱龍商場附近酒店訂了十幾桌，算是全體員工元旦聚餐和慶功宴。

晨璐和辦公室的同事坐一個房間，師磊坐主持位。

正上菜的時候，徐夢趕來，她一進來就滿臉歉意，說：“真不好意思，有個會議耽誤，大家辛苦了！”

王經理連忙騰出自己的位置加了椅子，請她入座，笑說：“我正納悶呢，咱們秋實的慶功宴徐行長怎能不到場呢，師總也不給大家解釋下。”師磊笑而不語。

開席少頃，師磊提議第一杯酒，並發表感言。其一，感謝，感謝大家信任他，成為秋實這個大家庭的一員。其二，感動，這些天大家的勤奮努力，他都看在眼裏，發自內心感動大家的辛勤付出。其三，感激，本次活動之所以取得如此傲人成績，與大家的用心努力是分不開的，他作為秋實公司的帶頭人，除了感謝、感動，日後定會加倍努力，帶領秋實家人往更寬廣坦蕩的道路上走。大家報以掌聲。

晨璐坐在對麵，不由目光飛到他身上。他麵帶微笑，神態放鬆而莊重，這麼一段略帶煽情的話由他講來，卻讓人感覺不到裏麵的客套，隻體會到他的真誠和寬厚——年少時的他，雖然一無所有，但他沉穩從容的目光一樣燙平她不安的心，何況是經過這麼多年沉澱的現在？——他一直在成長變化，而她骨子裏還是止步不前的當年？

對麵的王經理一向覺得新來的這位姑娘有時候稚嫩得不同尋常。他注意到晨璐專注的表情，有心逗逗她，等師磊說完，他笑說：“許晨璐同學，看你那麼專心致誌的樣子，是不是第一次聽到師總這樣子講話呀，很佩服對不對？那就要響應號召，第一杯酒要喝完哦！”

晨璐臉一下紅了，忙轉神，低頭看到自己的杯子，不知所措地說：“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喝過白酒——能不能換成紅的？”

眾人嚷道，不會喝要學的，今天就是喝白酒的場合，不醉不歸是本次聚會主旨。能喝紅酒就絕對可以喝白的，這個堅決不能縱容！

晨璐自覺無話可說，抬頭時看到師磊，他對著她舉杯，臉上沒有要為她開脫之意。徐夢舉杯看著她溫和勸道：“這個酒度數不高，你可以先嘗試下，真不行再換紅的，第一杯咱們就幹了吧。”說完和師磊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大家紛紛舉杯幹了。晨璐覺得自己沒有再推辭的理由，隻好也隨眾人喝完。

師磊建議第二杯酒由王經理提議，王經理推辭說：“我靠後，這杯讓行長提議吧。”

“別胡說，這是你們公司的慶功宴——我是局外人，沒有共苦，現隻參與同樂，沒理由發言的。”徐夢含笑推托。

運營部孫經理比師磊年紀小，此時貧嘴道：“話不能這樣說，你可是我們師總背後的強大精神動力，每一個成功男人背後不是都有一個什麼什麼嘛，沒有你的默默支持付出……”

“別再貧了，讓王總趕快提議，一會兒還得出去倒酒。”師磊打斷他。

王經理忙做出正經表情，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也得感謝一下，感謝師總對我的信任，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和配合，別的不多說了。——不過再強調下今晚的主旨，盡興！不醉不歸！”他喝完後巡視一圈，看到晨璐端著酒杯猶猶豫豫的樣子，不滿道：“許晨璐，我可是在監督著，不準有舞弊現象！”

她根本不知道可以怎樣舞弊，隻是擔心自己對白酒、紅酒的反應會不會有區別，見他這樣說，趕忙仰臉喝起。

三杯酒剛喝完，曉薇敲門進來，笑嘻嘻地說是她的夥伴們推舉她來請師總過去倒酒。師磊應允起身，囑托兩位經理先招呼大家。徐夢低聲說：“別隻顧心情，適量啊。”師磊笑說：“放心，沒事的！”孫經理歎氣：“眼氣人，這麼恩愛！”

師磊一走，桌上的氣氛就又不一樣了。在座的這些人，除了做財務的魏紅四十多歲，算是年紀稍大點，其餘的最多也不過三十歲左右，在工作之外，都是極愛玩鬧的。師磊雖表現隨和，畢竟是老板，大家有所拘束，這會兒他前腳出門，眾人馬上就活躍起來。不等兩位經理主持，紛紛主動提議舉杯，並各有“感言”發表。

晨璐年紀不算最小，來公司的時間卻是最短，而且一向靦腆，又從沒經過這樣的場合，表現得最為青澀拿捏，屬於大家照顧有加的——即便這樣，也喝了七八杯之多。

晨璐注意到徐夢一直安靜地坐著相陪，並無意融入眾人的熱烈氛圍。等王經理宣布進入敬酒環節，她才踴躍起身，報名要第一個敬。

大家響應鼓掌。徐夢拿起酒杯斟滿，抬頭，環視眾人，美眸顧盼生輝：“這些天大家辛苦，我沒能幫上什麼忙，今晚還遲到，第一杯道歉酒是一定要喝的。”大家又鼓掌，“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秋實公司一步步發展壯大，非常高興，非常開心。”晨璐聽見身邊的小陳小聲嘟囔一句“當然開心了，要當老板娘了”。——“秋實的成功，包括師磊，離不開各位的關照協助，我很感謝，第二杯是喝一敬一，一心一意！”說完，抬眸含笑，又飲一杯，姿態豪爽又不失優雅。

晨璐這時才仔細打量她，徐夢黑色呢料大衣脫下後，裏麵穿淺色毛衫，黑色長褲，短發微卷，膚色算不得白皙，卻極有光澤感，鵝蛋形臉上，纖巧高挺的鼻梁，深邃明晰的大眼睛。她穿著中規中矩，妝容清淡到近似裸妝——首先是天生麗質的清純美女，然後才是內外兼修的氣質佳人——這是男人喜歡、女人夢寐以求的形象。

晨璐見她到每個人身邊倒酒時，說話聲音輕柔婉轉，語氣謙和，態度大方怡然，在給人親近的同時，又有著不著痕跡的距離感。她到晨璐身邊時，笑說：“晨璐？對吧，我們見過一次的。”

她又上下看了她一下，點頭讚道：“你穿衣很有品位!親愛的，歡迎加入秋實！”

晨璐當晚穿著煙灰色闊版大衣，裏麵米白色寬鬆堆領毛衣，淺灰色毛料九分褲，煙灰色及踝靴子，頸間是條施華洛世奇的白水晶長鏈。這套搭配在樣式上極盡簡略，整體色調上卻有不動聲色的張揚矚目。這是她自秋實上班以來，裝扮最為講究的一次。旁邊的幾位女孩七嘴八舌附和說：“是啊，晨璐穿著打扮就是與我們不一樣，顏色款式總是搭配得特別協調！”

孫經理強調說：“你們現在才發現哪！晨璐可能不算是個大美女，但給人感覺卻是特別養眼耐看，堪稱我們秋實公司的一道風景線哪！”

另三位男士也趕忙附和，王經理恍然大悟般地說：“怪不得我老想和晨璐搭訕呢！今晚是兩位大美女參加，我們四位男士太榮幸了。晨璐，你更得喝了，給你倒酒的這位不但有美貌，而且還有能力、有眼光，連她都這樣誇你呢。”

晨璐自從上班以來，在穿衣打扮上已經是慎之又慎，專挑簡約大方，色彩不夠跳躍，款式不可過於時尚的，一則怕別人對她的身份猜測，二則怕衣著與如今的身份不夠匹配，惹人猜疑和笑話。但即便是幾年前的衣服，也是一線品牌的品質和格調，哪怕是她最隨意的搭配穿戴，或者有意低調簡約，仍是與辦公室這幫同事有明顯差別，現在見大家拿這事議論，不由心生不安——難道她今晚竟有意要高調矚目？——她不想再深究自己的內心，忙舉杯喝起，說：“我已經喝完了，大家就別拿我說笑了。”

徐夢之後，是孫經理倒酒。晨璐此時已經覺得麵紅心跳，極度不適，偏孫經理勸酒的功夫一流，不喝是沒領會到他的心情，會讓他心痛；喝一杯也不夠圓滿，因為要好事成雙；第三杯他甘願犧牲自己多喝一杯要碰杯，因為歡迎她加入秋實團隊……

在孫經理長篇累牘的勸酒詞中，晨璐正無奈端起第三杯酒不知所措時，師磊回來了，她不知不覺就帶點求救的眼神望向他。孫經理識破似的說：“師總，我這杯是給晨璐碰的，歡迎新成員加入。晨璐，這杯是態度問題！”

“喝吧，凡事都需要鍛煉的，難得大家今晚放鬆盡興。”師磊輕描淡寫地說。

晨璐頓時覺得火燒一樣的心，似掉進冰窟，她沒再說話，仰頭一飲而盡。

這一杯酒進肚後，她隻感到血脈上湧，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一聲聲可以清晰聽得見。她暗叫不妙，瞧著眾人說笑間隙，拿了手機走出房間，她到洗手間後，在洗手台的鏡子前，看見自己紅彤彤的臉頰，雲蒸霧繞的迷離眼神，想了片刻，走出去直接到大廳，給服務員說了房間號，囑托她要偷偷把自己的外套和包包拿出來。這是一個機靈女孩，笑說請她放心，沒問題，一定不會讓別人覺察。沒多大一會兒，女孩就把她的衣服、包包拿了出來，她不忘稱謝，然後匆忙下樓，到酒店門口打車。

她剛招手攔到一輛車，就聽見背後師磊的聲音：“你要走嗎？”

她心裏想不要理會他，可是行動上還是禮貌地回了句：“哦，是的。”

他說：“我送你！”

“沒事，不用的，謝謝。”她彬彬有禮。

她拉開後車門進去，後麵的人竟直接拉開前車門上車，她變得生氣：“你下去，真的不用送！”

“師傅，麻煩到濱河路龍騰小區。”他自顧自交代。

“師傅，停車，讓他下去！”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很斬釘截鐵。

“她喝醉了，你不用聽她的！”他比她更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