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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評傳張煒評傳
張期鵬、亓鳳珍

第一章大地海洋之子

第一節故地往事

撰寫一位作家的評傳,一般要從他的出生和故地寫起,這部書也不例外。對於作家張煒來說,這樣做似乎更為必要,因為故地不僅是他生命的源頭,童年和少年生活的地方,還是他始終魂牽夢繞的所在、文學書寫的中心。張煒曾說:

誰沒有故地?故地連接了人的血脈,人在故地上長出第一綹根須。可是誰又會一直心係故地?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一個人長大了,走向遠方,投入鬧市,足跡印上大洋彼岸,他還會固執地指認:故地處於大地的中央。他的整個世界都是那一小片土地上延伸出來的。張煒:《融入野地》,《張煒文集》第29卷,漓江出版社2019年10月版,第193頁。

張煒的“那一小片土地”,就是位於膠東半島西北部的龍口海濱。1956年11月7日,他就出生在那裏。那一天,是農曆丙申猴年十月初五,立冬日。

張煒的家庭有些特殊,也屢經磨難。這家人是20世紀40年代末從龍口市(本書稱之為“龍口小城”)遷居到這裏的。關於它的一些情況,我們後麵將會講到。在他出生前,這個家庭裏共有四個成員:外祖母、父親、母親、姐姐。他的出生,又給這個家庭添丁增口,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喜事。家人給他取名為“煒”,蘊含“光明”之意,應該是充滿期待的。

當然,那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想到他以後能成為一個作家。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生活環境,不會讓這家人產生如此浪漫的想象。也應該不會有人把這個孩子與這片土地聯係在一起,甚至設想他將來能為這片土地代言。他與那個時代出生的千千萬萬個孩子一樣,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生命。令人驚奇的是,隨著這個孩子不斷長大,他不僅成了一位優秀作家,而且與他的故地相互影響、相互成就,共同以一種文學的方式走向了中國,走向了世界。

張煒曾說:“我常常覺得,我是這樣一個寫作者:一直在不停地為自己的出生地爭取尊嚴和權利的人,一個這樣的不自量力的人;同時又是一個一刻也離不開出生地支持的人,一個虛弱而膽怯的人。”張煒:《我跋涉的莽野——我的文學與故地的關係》,張煒:《遊走:從少年到青年》,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2年8月版,第139—151頁。“作為一個不自量力的人,我覺得身上有一種責任,就是向世人解說我所知道的故地的優越,它的不亞於任何一個地方的奧妙。一方麵它是人類生活的榜樣,是人類探索生活方式的重要補充;另一方麵它也需要獲得自身的尊嚴,需要來自外部的讚同和理解。”張煒:《我跋涉的莽野——我的文學與故地的關係》,張煒:《遊走:從少年到青年》,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2年8月版,第144—145頁。

因此,了解張煒的故地情狀,對於理解作家本人和他的文學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那麼,就讓我們來看看這個被稱作膠東半島的地方吧。從地圖上看,它是指山東半島膠萊河以東的部分,包括煙台、威海全部和濰坊、青島部分地區。

它的圖形有點特殊,像是泰山極頂的拱北石,探向大海,遙望東方。正是這輕輕一“探”,形成了它三麵環海的地理特點,北麵與遼東半島隔渤海相對,東麵與朝鮮半島、日本列島隔黃海相望;這輕輕一“探”,還造就了它蜿蜒曲折的海岸線和交叉錯落的港灣岬角。在海岸線圍圈起來的陸地上,則山川縱橫、高低起伏。靠近中北部有牙山、昆崳山、羅山、大澤山、艾山等山脈,大多呈東西走向;半島的水係也大多發源於這一帶山區,沿山脊南北分流。靠近海岸線的地方,分布著寬窄不等的帶狀平原,其中以蓬(萊)黃(縣)掖(縣)平原麵積最大。

這樣一種獨特的地理環境,天造地設,自然天成。平原的富庶、山地的貧瘠、大海的神秘,不僅造就了這個區域豐富複雜的地理風貌和頗有特色的動植物世界,也造就了這個區域豐富多彩的人文曆史、民俗風情,影響了這個區域人的思想性格和情感傾向。這些,都給張煒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也在他的文學作品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

具體到張煒的出生地龍口,恰好兼具平原、山地和海洋的特點。它的東麵與蓬萊相鄰,南麵與棲霞、招遠接壤;東南部是丘陵、山地,西北部是麵朝大海的海濱平原。它的地理坐標在東經120°、北緯37°附近。據說這條緯線兩側有很多古文明發源地、古建築遺跡,如希臘雅典、意大利西西裏等;也出現過很多神秘的自然現象,如百慕大“魔鬼三角”等。這條緯線兩側,還彙聚了許多一流的葡萄酒釀造區,世界上幾乎所有的著名葡萄酒莊都分布在這裏。張煒在一些文學作品中寫到了葡萄酒釀造,描繪了美好的葡萄園生活,都是有著深厚的現實基礎的。

龍口作為一個縣級市,以前並不叫龍口,而叫黃縣。據說它是因境內有黃水河而得名的,最早設置於中國秦代,後來屢經廢立。從唐初到清末的一千二百多年間,這個縣大致都在登州治下。曆史上的登州,也是一個頗為有名的地方,據說它最早在唐初設置時,治所曾先後在文登和黃縣;唐中宗神龍三年(707年),才在與黃縣接壤的蓬萊固定下來。

蓬萊是傳說中八仙過海的地方,以蓬萊閣和海市蜃樓聞名於世,仙道文化綿延不絕。北宋元豐八年(1085年),蘇東坡還在這裏當過五天太守,留下了“五日登州府,千年蘇公祠”的佳話。1912年初,辛亥革命的浪潮席卷北方,蓬萊被同盟會起義部隊攻占,革命軍政府在位於蓬萊的登州府衙宣告成立。1914年,北洋政府在煙台設置膠東道,蓬萊、黃縣等都歸其管轄,登州作為一個行政區劃徹底退出了曆史舞台,但它的存在時間既久,影響也是巨大深遠的。張煒在文學作品中常用“登州海角”這一地理概念,所指應該就是龍口、蓬萊一帶。他的長篇小說《獨藥師》,則集中寫了辛亥革命前後的那段曆史。

現在讓我們把目光再聚焦一下,由整個龍口市聚焦到張煒的出生地——龍口市西北部的龍口海濱。我們發現,那個地處海濱的龍口鎮才是最早的“龍口”,而今天的龍口市駐地則是原來的黃縣縣城。據說,1986年黃縣撤縣建市、改名龍口市時,本應將駐地遷到龍口鎮一帶,但實際並未遷移過去,也就形成了現在龍口市駐地仍在“黃縣”的格局。

細究龍口鎮的曆史我們會發現,它最早是隸屬於黃縣的一個小漁村,因為地理位置優越,後來建成了港口碼頭,海運和商業也就發展起來,名氣越來越大。比如,孫中山先生在其所著《建國方略》中指出:在北方奉天、直隸、山東三省口岸,應設五個漁業港,其中之一就是龍口。再比如,龍口粉絲是明末清初招遠人創造的用綠豆製作粉絲的技藝,但因為從1860年起就從龍口港裝船外運,慢慢地也就被冠名為“龍口粉絲”了。實際上,龍口當地的那些粉絲作坊,規模與招遠是無法相比的。張煒的長篇小說《古船》寫到了“蘆青河”入海口附近“窪狸鎮”的一個粉絲大廠,就其地理位置來講,應該是在龍口碼頭附近,而不是在招遠。當然,對文學作品的理解,不能這樣對號入座。

抗戰時期,龍口鎮因其重要而特殊的地理位置、便利暢達的水路交通,引人注目。1938年10月,中國共產黨政權在這裏設立了龍口特別行政區,屬於北海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駐黃縣)管轄。北海專區後被撤銷,1940年又複置,轄黃縣、蓬萊、棲霞、招遠等七縣及龍口、長山島、黃縣城廂等幾個特別行政區。因此,從行政區劃上看,1938年10月之後的龍口與黃縣是並列的。1945年8月26日,毛澤東起草的《中共中央關於同國民黨進行和平談判的通知》中,講到我軍收複日寇占領的城市時,就提到了龍口,並說“我軍威震華北,配合蘇軍和蒙古軍進抵長城之聲勢,造成了我黨的有利地位”毛澤東:《中共中央關於同國民黨進行和平談判的通知》,《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版,第1152頁。。這個地方,抗戰勝利後還被改稱“龍口市”,直到1950年才重新恢複為黃縣所屬的一個鎮。據說,這裏當年不僅有基督教堂,還有日本的領事館。

張煒的許多文學作品,都虛構了一個膠東半島的海濱港口城市,如《古船》中“中等城市”,《柏慧》中“登州海角的一個小城”,《外省書》中的“淺山市”,《遠河遠山》中的“這座城市”,《你在高原》中的“海濱小城”,《獨藥師》中的“港口城市”等。對於這些虛構的城市,我們很難與現實一一對應,也不必膠柱鼓瑟、緣木求魚,但其中有些龍口鎮(龍口特別行政區、此前的“龍口市”)的影子,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在《你在高原》之一《家族》中,寧珂遭受誣陷、深陷囹圄之後,嶽母閔葵、妻子曲被迫離開曲府,乘坐一輛馬車離開“海濱小城”一路向東,到一片海灘荒原上投奔曲府的舊仆人清滆。龍口鎮與龍口海濱平原正好一西一東,在地理方位上是對應的。不論是巧合還是作家有意設置,都可以看出故地對張煒創作的影響。

龍口之名始見於清康熙十二年(1673年)版《黃縣誌》:“龍口墩,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魏國公徐輝祖建。”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曆史。其名的得來,據說與傳說中的蜃龍有關。我們仔細看一下這一帶的地形,會發現它很有點意思。在龍口鎮北麵,是向西探入大海的屺島,此島寬約一公裏,但東西長達十公裏,並有沙堤與陸地相連。它的內側海岸線與陸地海岸線連接起來,正好形成了一張張開的大口。“龍口”一名,或許與這一地形不無關係。

這張大口東麵,是一片海濱平原。平原近海的地方,過去曾經是茫茫無邊的海邊叢林。當年,張煒家的那座小茅屋和那片小果園,就在這片海濱叢林裏。

在這片海濱平原之上,泳汶河由南向北流過,流向大海;海麵東北方向有一座島,叫作桑島。據說,這條泳汶河就是後來張煒作品中那條著名的“蘆青河”的原型;桑島也曾出現在張煒筆下。現在,一切早已麵目全非了。不過,我們可以通過張煒的一些記述,約略尋覓一些它的變化蹤跡。

外祖母告訴他,在他出生前,在他們一家剛剛在這裏落腳的時候,她“每天早晨起來為一家準備早餐,都臨時到屋旁林子裏取回細小的幹枝即可,它們在白沙上覆滿一層,全是夜裏鳥兒們碰掉的。想想看,那時林子裏有多少鳥兒啊”張煒:《張煒文學隨筆(輯錄之一)》,載於《文藝爭鳴》2020年第11期,第118頁。。那個時候,這片林子的闊大與神秘,真是令人難以想象。但到張煒記事的時候,林子就隻剩下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二了。張煒說,那是因為戰爭和建設都需要木材,再加上後來的開荒種地、燒炭和大煉鋼鐵等,林子被大量砍伐掉了。其後,又因為發展工業,這片林子被繼續蠶食,到了20世紀80年代,林子就隻有四五萬畝的規模了。參見張煒、朱又可:《行者的迷宮(全新修訂版)》,商務印書館2018年9月版,第184頁。隨後,現代化、城鎮化的浪潮洶湧澎湃,這片林子很快就被工廠、礦山、港口占領了。到2003年萬鬆浦書院建成時,剩下的林子隻有兩萬六千多畝。可是這兩萬多畝也難以存留,因為海邊的空氣和風景又讓那些房地產開發商垂涎而來,沒有幾年,這些林子就變戲法一樣不見了。“取代它們的是什麼呢?是長著荒草的沙灘,是被取沙車挖成一個一個大洞的千瘡百孔的沙原;再就是工區、工地、樓房、煙囪,和不知從哪兒彙集而來的闊大的宿舍居住區,人煙理所當然地稠密了,樹木理所當然地被排擠了。就連碧藍的大海也改變了顏色,因為有兩個造紙廠正日夜不停地往裏排放褐色堿水、往裏衝刷紙漿和木材草屑。”張煒:《葡萄園暢談錄》,作家出版社1996年2月版,第176頁。

他還在萬鬆浦書院一帶看到,海邊“出現了一片高高矮矮的樓房。從此,與這種建築標配的醜怪就出現了:吸毒、假幣、鬥毆、盜竊,應有盡有。它們來了,大群海鷗和鷺鳥就飛走了”張煒:《張煒文學隨筆(輯錄之一)》,載於《文藝爭鳴》2020年第11期,第119頁。。好在因為建成了一座萬鬆浦,使書院圍牆裏的一百多畝鬆林得以保護下來,“成了小小的綠洲”張煒、朱又可:《行者的迷宮(全新修訂版)》,商務印書館2018年9月版,第183—184頁。。

張煒是這片故地莽林五十多年變遷、消失的見證者和記錄者,這一滄桑變化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引發了他的深度思考。他從中看到的不僅是自然環境的變化,更有時代變遷和人類生存方式的變化。在他眼裏,接這片林野的毀壞與消失之踵而來的,是環境的惡化、民風良俗的汙染、各種醜行的出現、人的道德水準的劇烈滑坡。他進而想到,如果大地精神陷落、民間倫理損毀,人類長期積累、綿綿不絕的悠久曆史文化遭受損傷,那麼人類的未來就充滿了危險與恐怖。於是,這片故地莽野以及由此推而廣之的民間大地,就成了他不斷回望和緬懷的對象,成了他心目中質樸、純粹、崇高、聖潔精神的象征。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了他判斷人與事物是非優劣的標準。

在張煒那裏,保護大地還是毀壞大地,遠離民間還是回歸民間,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保護大地,回歸民間,也就逐漸成了他堅定的、不容褻瀆與侵犯的原則立場,成了他所恪守的文化精神的核心。

故土大地上遭受毀壞和日漸消失的,當然不隻是這片林野,還有眾多的曆史建築、人文遺跡,包括那些金碧輝煌的大廟、赫赫有名的基督教堂以及當年的學校和醫院,等等。它們都是一方土地上的文明表征,它們的損毀令人痛惜憤怒、觸目驚心。

張煒從一些資料中看到,“有一個官僚資本家在膠東半島的府邸占地幾百畝,抗戰時被連夜點火燒掉了——幾百年來形成的一片大建築,連同文化積累,就這樣一把火燒掉了。大火燒了幾天幾夜,據說光是字畫玩器就堆成了山,慢慢燃燒”。他還了解到,“那個府邸是清代很有名的建築,現在史書上還有關於它的描繪。當地活著的老人會憑記憶描繪它了不起的規模。總之,好幾代人積累起來的財富,最後差不多全燒了,而今剩下的隻有仆人住的邊邊角角,改成了當地的一家博物館——即便是這麼小的邊角,今天看來仍然很有氣勢。仆人的一爿平房,成了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如果主體部分存在,又該何等壯觀”張煒、朱又可:《行者的迷宮(全新修訂版)》,商務印書館2018年9月版,第184頁。。這座府邸,大概就是《你在高原》中虛構的“曲府”的原型。

張煒痛惜地說:“許多神秘的故事,偉大的人物,不可思議的向往,都隨著這片林子一起消失了——甚至沒有多少人去記載這一切——它的曆史。”“最美好的事物,就這樣湮沒了。”張煒:《犄角:人事與地理》,《張煒文集》第32卷,漓江出版社2019年10月版,第10—11頁。

這些物質形態的毀滅和消失,啟發張煒不斷思考物質與文化的關係,思考人類怎樣才能保護這些積累免遭或少遭毀壞。他深深地感到,人類積累物質財富的欲望是極其強烈的,隻要給一點點太平時間,它就會迅速膨脹,而要保存這些積累,則難乎其難,因為一定會有邪惡的力量去折騰它、毀滅它,致使一切蕩然無存,然後從零開始。

張煒認為,如果沒有文化和思想的積累,物質再豐富也會被邪惡的力量毀掉。尤其令人恐懼的是,那些“邪惡的力量”有時還會以“正確”的名義和麵目出現。據說20世紀40年代龍口之所以無情燒毀那片寺廟群,原因是擔心敵人用它來駐兵。而當年做出摧毀決定的,後來不僅不是罪人,還大多成了了不起的“功臣”。張煒無奈地說:“我們實在難以相信當時沒有更好的辦法阻止敵人,而非要放一把大火不可。”張煒同時看到,這種反文化、反文明的“正確”行為後來似乎成了常態,時有發生,“它一直燒到後來很久很久……”參見張煒:《葡萄園暢談錄》,作家出版社1996年2月版,第31頁。

正是基於這樣一種認識和思考,張煒提出了一個重要命題,那就是“物質主義保證不了物質的存在,而一定是思想和文化的力量,最後保護物質的積累”張煒、朱又可:《行者的迷宮(全新修訂版)》,商務印書館2018年9月版,第185頁。。那麼,思想和文化的力量何在?張煒認為它們來源於大地民間,來源於可貴的人文精神。

張煒的文學作品,充滿了對當今世界物質主義、消費主義甚囂塵上的高度警惕和深刻反思,這與張煒生長在這樣一片土地上,耳聞目睹了這片土地的滄桑巨變有很大關係。因為這片土地不僅給他提供了寫作資源,也賦予了他精神底色,那就是熱愛自然、守護大地、植根民間,那就是十分警惕物欲橫流對自然、社會、人的心靈造成的巨大破壞力,並用文字表達自己堅定反抗的決心。

正如張煒自己所說:“每個人對生活的態度都可以追溯到他的人生經曆,而作品麵貌的形成,自然會有更大的關係。我有一段長長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時光是那樣度過的:沉浸於大自然,有時四處奔走,有時個人獨處……我有機會對自然萬物更親近一些,所以對於童話世界格外向往。反過來,我對於人流熙熙攘攘的、極其實用主義的、商業和物質主義統治下的社會,常常有自己強烈的不適應感。這種種感觸和心緒不能簡單地表達為憤怒,也不僅僅是驚愕,因為有時還會湧現出一些特殊的悟想,一些不能回避的反抗性——這種反抗性很可能構成我個人性格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使我的人生和創作具有了某種不同的內容。”張煒:《穿越理性的篩子——在香港電台的訪談》,張煒:《午夜來獾——張煒2010海外演講錄》,作家出版社2011年4月版,第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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