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完,項新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匿名舉報這口黑鍋是背定了,百口莫辯。那天會後監察室問話時,他如實講了當晚情況,對組織問詢他不能撒謊。他本來還想說自己不是那個匿名舉報人,但又忍住了。那晚隻有馬三炮、王大強、張承、新警楊文健、廚師老王和自己在場,自己沒舉報,馬三炮不會自己揭發自己,王大強也說沒舉報,除了張承其他人都否認了,張承壓根就不讓自己打電話,他自己肯定也不會舉報,究竟是誰舉報了呢?項新滿腦子問號。可不管誰舉報,除了馬三炮,剩下在場的人都歸自己管,哪個舉報跟自己舉報也就沒區別了,不是自己舉報就是授意別人舉報唄!但不論是誰舉報,都是真實反映問題,有錯嗎?為啥要把鳥撞說成石擊?就是為了處理人唄!處長這是明擺了要公報私仇!陸立明和傅朋啞火了,自己執意堅持就隻能孤軍奮戰。還要追查嗎?要!從穿上這身警服那一刻,自己就宣誓要恪盡職守忠於法律。可從哪兒入手呢?外圍走訪自己這組一無所獲,幸好傅朋那組的列車調查資料複印了一份,現在剛好派上用場。至於現場排查,既然處長不認可現場提取的死斑鳩,那就還從現場排查入手。若是彈弓、氣槍或石頭打中列車,現場肯定還能找到東西。對,肯定能找到。到那時,不就水落石出了?
晚飯時,項新忽然就想起了賣家具的女店員是誰了,那是馬三炮老婆,之前還到過警務區一次。都怪買家具時對閆格護“主”心切,如果說匿名舉報是人家冤枉自己,那現在是徹底把這一大家子全得罪了。吃過晚飯,項新打算補補瞌睡,夜裏天窗點得去現場。可剛眯瞪一會兒,他就被外麵的電話鈴聲給吵醒了。
“嗯,這裏是花都南六警區。”“哦,錢主任好,數據昨天都報過了啊……”“您看下郵箱就能看到……”“錢主任,我不是那意思,昨天咱們科楊副科長都收到我報的數據了,您們共享一下就行啊……”“錢主任您看哈,這會兒是您要,待會兒是科裏其他領導要,晚會兒又是其他科其他領導要,您要的是一天數據,另外一個領導要的是一周數據,其他領導還有要一個月數據的,實際上這些數據我們都按時上報了,您那邊兒隻要翻翻郵箱就行……”“我們哪兒敢遲報漏報,可通知到這兒都過上報時間了,我們也趕在第一時間上報了,要說遲,那是通知遲了,要求時間太緊了……”大廳裏,傳來張承時斷時續又像自言自語的聲音。不用說,又是哪個科室半夜要材料。
“對不起錢主任,我這兒啊,現在不光停電了,電話線和電腦也出毛病了……”“證明?沒問題,我們用的是民用電,村主任就在我旁邊兒,讓村裏出個證明蓋個章行不……”“喂……喂喂……喂喂喂,錢主任您說啥?我這兒電話線真出毛病了,聽不清啊……喂……喂……喂……”“啪!”大廳裏徹底安靜了。項新猜,是張承撂了電話。這家夥,古靈精怪詭計多得很。
出門時,項新抬手看了看表。這都後半夜了,張承的房間還亮著燈,時不時還能聽得到翻書的聲音。項新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張承還在複習國考試題。這個比自己小八九歲的青年,整天都抱怨鐵路公安是份轟牛趕羊的職業,可還是立誌要考進來,而且還立誌要在這支隊伍裏幹出一番豐功偉績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大學一畢業,就跑到警務區當輔警,一邊工作一邊備考。奈何造化弄人,張承人雖聰明機靈哪哪都好,偏偏就是屢考屢敗,一連幾年都是如此。還好他心態端正,從來都沒放棄過。前一陣子,護路隊員王大強見別的警務區都養狗,就從家裏抱來一條中華田園犬,也放到警務區院裏冒充警犬。在給那條土狗起名字的時候,項新思來想去,才宣布那狗叫狀元,意思就是圖個吉利,希望張承也能早日心想事成金榜題名。張承當時就樂了:“這狗名兒別致是別致,可它要是狀元了,那我是啥?榜眼?探花?那我堂堂八尺男兒,豈不是連狗都不如?哈哈……”
等事兒完了,得勻些時間補償補償這小子,項新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