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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卡夫卡到祖克曼特爾療養地,在那裏遇到了初戀,這時他22歲。“相愛到披肝瀝膽,直達骨髓的地步,這種情狀我也許隻發生過一次。”這是後來卡夫卡對這次戀愛的評價。對於祖克曼特爾的這位女性,人們無從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世,隻知道她是一位成熟女性,跟卡夫卡一樣來到祖克曼特爾療養。卡夫卡的好友此間曾接到過卡夫卡的一張明信片,在信文下方寫著:“這是一座森林。林中可能很快活。來吧。”無疑,這一定是那位女子的手跡。
從祖克曼特爾歸來以後,卡夫卡陷入了長久的失望之中,“幾乎整個兒冷了,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可以斷言,這場初戀的淒美奠定了卡夫卡之後戀愛的調子。
2
1912年8月,卡夫卡在好友馬克斯·布羅德的家裏見到了布羅德的一位親戚,這位姑娘就是菲莉斯·鮑威爾。菲莉斯生於1887年,故鄉在德國的西裏西亞。初次見麵菲莉斯給卡夫卡的印象是,她並不漂亮,臉部骨骼略顯寬大,與嫵媚的女性相去甚遠。卡夫卡在兩天後的日記中寫道:我坐下來時才仔細地看了看她,坐定以後我做出了不可動搖的決定。
1912年9月20日,卡夫卡給菲莉斯寫了第一封信,在這封信中他先做了自我介紹,還提起了他們在布羅德家第一次相見的情景。從11月份,他對菲莉斯的稱呼由“尊敬的小姐”改成了“親愛的菲莉斯小姐”,後來又變成“最親愛的”。從此就開始了漫長的“戀愛戰爭”。
把他們的愛戀說成一場戰爭一點也不過分。他們的關係一開始就充滿了悲劇的色彩,卡夫卡心中交織著愛、彷徨和恐懼不安的情緒。在1913年4月份的一封信中,卡夫卡向菲莉斯表明,要給她充分的時間來考慮他們之間的關係。到了6月份,他就問菲莉斯:“你願做我的妻子嗎?”
1913年8月是個充滿了戲劇性的月份。8月13日,卡夫卡在日記中寫道:“也許一切都完了,我昨天的信也許是最後一封了,一年來我們哭泣、互相折磨,已經夠了。”可是時隔幾天,也是在這個8月,卡夫卡把他們的關係告訴了父親,並給菲莉斯的父親寫了第一封信,請求他把女兒許配給他。兩個父親會晤後,都沒有異議。偏偏在這個時候,卡夫卡與菲莉斯的愛情關係出現了第一次危機,通信一度中斷。卡夫卡在10月末和菲莉斯見麵後的一篇日記中寫道:
太晚了。悲傷和愛情的甜美,在船中她給我的微笑,這是最美的。赴死和自持的願望交織,這一切就是愛。
1914年初,新的轉機出現了。卡夫卡再次向菲莉斯求婚,但遲遲得不到答複。卡夫卡在日記中描寫了自己的結局:他將揣著一封訣別信到菲莉斯的房間,向她求婚,如果被拒絕了,他就向陽台跑去,跳樓自盡。
菲莉斯終於回信了,雖然沒有馬上答應與他結婚,卻也使他欣喜若狂。2月底,他再次到柏林,尋訪菲莉斯。菲莉斯見到他時很意外,倒也很高興,菲莉斯說她很喜歡他,但怕與他結婚,怕那共同的前途。
事情發展得很快,4月份雙方分別在柏林和布拉格的報紙上刊登了訂婚啟事。卡夫卡在給菲莉斯的信中大聲呼籲:快來吧,讓我們結婚,把事情了結了!
6月1日,卡夫卡與父母一起在柏林參加了訂婚儀式。可是在訂婚前後,卡夫卡的心情非常矛盾。訂婚啟事刊登後,卡夫卡收到許多賀信,可是除了頭幾封,剩下的他都不敢打開閱讀。他說,他不是什麼“最幸福的未婚夫”,“隻有自己確實感到最幸福的人才會是最幸福的未婚夫”。
那次訂婚儀式讓敏感的卡夫卡感到沮喪:未婚妻被女友和熟人圍在中間,而未婚夫卻獨自一人靠在通向陽台的門口,向外凝視著。未婚妻的母親發現了這一情況,走到他身邊問:“怎麼,你們吵架了嗎?”他答道:“沒有。”未婚妻的母親說:“那麼到你的未婚妻那兒去吧,你這樣已經引起人家注意了。”舉行完訂婚儀式回到布拉格後,卡夫卡覺得自己“像罪犯一樣被捆住了手腳”。
7月12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的兩個星期,時隔僅一個月,卡夫卡與菲莉斯的婚約便解除了。卡夫卡在日記中描寫道:旅館中的法庭。坐在馬車中的路程。F(菲莉斯)的臉,她把手插入頭發中,打著哈欠,突然振作起來,說出一串深思熟慮的、蓄謀已久、充滿敵意的話來。
1915年1月,卡夫卡與菲莉斯又見麵了。他們是怎麼聯係上的,人們不得而知。卡夫卡在1月24日的日記中寫道:同F在博登巴赫。我認為,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結合。但我既不敢對她說,在關鍵的時刻也不敢這麼想。於是我還是瞞著她,哄著她,這是多麼荒唐,這每天都在使我蒼老、僵化。
盡管如此,卡夫卡這次卻采取了比較冷靜的態度,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比較平靜地發展著。1916年7月,卡夫卡與菲莉斯共同度假,在一個旅館中一起度過了十天。菲莉斯走後,卡夫卡在給布羅德的一封信中寫道:“戰爭結束後就結婚,在柏林郊區租兩三間房子,經濟上各自獨立。”
1917年7月初,菲莉斯來到了柏林,第二次訂婚儀式舉行。7月中旬卡夫卡與菲莉斯一起去匈牙利看望了菲莉斯的妹妹。回來後卡夫卡的結核病初次發作了。自從訂婚後,卡夫卡就情緒低落,隻要菲莉斯有信來,他就不吃飯,也不拆信。
1917年12月25日,卡夫卡與菲莉斯再度在布拉格會麵。第二天,卡夫卡告訴布羅德,他的決心已經下定了。12月27日上午,卡夫卡在火車站送走菲莉斯後,來到布羅德的辦公室,他臉色蒼白、表情嚴肅,突然哭了起來。布羅德回憶說:“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哭,我永遠忘不了這個場麵,這是我一生中經曆過的最可怕的時刻。”
3
1918年底到1919年初,卡夫卡在布拉格北部的小鎮養病。在那兒認識了也患病的年輕姑娘尤麗葉·沃裏切克。她曾訂過婚,未婚夫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死亡。在卡夫卡眼中,這位姑娘普通卻又令人驚奇:熱愛電影、輕歌劇和戲劇;搽著粉,罩著麵紗,說話時口若懸河,無所顧忌。整體說來,她頗不通人事,不知道什麼是悲傷。
他們倆每天見麵,在散步的路上,在飯桌旁。麵對麵坐著時,他們總是相視而笑。卡夫卡漸漸為這種朦朧的關係感到擔心。自從與菲莉斯兩次訂婚失敗後,卡夫卡一度對自己的婚姻前途喪失了信心,可是愛情還是產生了。關係發展得很快,卡夫卡的決心也下得很快,半年後他們就訂婚了。卡夫卡的父親不同意他們結合,卡夫卡自己心中也矛盾重重,這次訂婚也很快失敗了。當年夏天,他們打算租一套房子成家,可就在結婚的前兩天,他們突然打消了租房子的打算,這使卡夫卡暗自慶幸。此後,卡夫卡一任兩人的關係惡化下去,直到1920年夏天第三次解除婚約。
4
就在卡夫卡與尤麗葉的關係還處在若即若離狀態時,卡夫卡認識了密倫娜。密倫娜是當時維也納頗有才華的作家之一,比卡夫卡小12歲。她是捷克人,父親是外科醫生和布拉格捷克大學的教授。當初她愛上了猶太人波拉克,父親非常反對,為此把她關進了醫院,但她從那兒跑了出來,毅然與波拉克結了婚,定居維也納。可她的婚姻是不幸的,波拉克另有所愛,經常在外鬼混,使她精神上非常痛苦。她與卡夫卡初識於1920年,當時她給卡夫卡寫信詢問可否由她將卡夫卡的幾篇小說譯成捷克文。他們認識後,她很快愛上了卡夫卡,而且主動進攻。她獨特的個性和強烈的愛融化了卡夫卡心中的堅冰,每次與她約會回來,卡夫卡都容光煥發,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由於密倫娜是已婚女子,卡夫卡與她的會麵隻能偷偷進行。他在給密倫娜的信中既不寫日期,也不寫收信人的姓名,署名也隻是個縮寫字母,或幹脆隻寫“你的”,甚至隻寫星期。信隻能寄往郵局,由密倫娜親自去取。盡管采取了種種安全措施,但嚴肅的道德感還是使卡夫卡十分惶恐不安,唯恐他的信在到達前被別人偷拆。同時,卡夫卡一再提醒密倫娜自己是猶太人這一事實,他天性的敏感使他生怕受到歧視。
然而,密倫娜雖然痛恨丈夫的所作所為,卻下不了決心斷絕與丈夫的關係與卡夫卡結合,這就使她和卡夫卡的愛情很快陷入絕境,雙方都痛苦地努力要結束這一關係。當他們終於分手後,思念之情卻始終難以割舍。卡夫卡病重時,密倫娜來到他的病榻前,二人相望無語,滿腹愁緒盡在不言中。卡夫卡去世後,密倫娜才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