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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使班超大漢天使班超
司衛平、王斌

第十三章 寄籍帝京

班固在職蘭台。蘭台設在皇城南宮的東觀,從屬禦史中丞。在南宮內偏西的府衙,左雲台、右阿閣,前麵是嘉德殿。蘭台令史主要是校定東觀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使其整齊無誤;勘察各衙奏疏,訂正文言,彈劾失當,同時將皇帝詔書詔令歸檔。但班固的蘭台令史有別於其他,平日少摻雜事,盡可自由書寫,如詩、誄、連珠、酒令、祝文、史書等,諸類文體盡可涉獵,還受皇命之命製應景之文。明帝和馬皇後都喜史文,常常過問班固。班固更不敢懈怠,隻差將自己埋在書堆中。

班固每天在家和蘭台府衙間來往,都由班紹挑著擔子接送,要將他所需要的書簡挑來挑去,在衙署裏伏案一天,回家來還要熬到更深夜晚。這日在衙署久等不見班紹,隻好狼狽地守著一堆書簡候在門道裏。班紹一路小跑過來時,被他黑著臉斥責。班紹也不解釋,挑起裝好的書簡又悶不吭地躲著他往前小跑。平日裏話稠的班紹讓他感到蹊蹺,他跟在班紹後麵,扯著大步都追不上。他預感到是有什麼不祥的事兒,一直追到延賢裏街口,才吼住班紹。班紹帶著哭腔說:“二長兄不讓對你說,俺是怕忍不住。”

班固疑惑得擰著眉頭,驚異地問:“他回來了?”

班紹點點頭,流著淚說:“該來的都來了,就是咱家主母去了,已過了百日喪期。”

班固像是冷不丁受到一擊,身子晃了幾晃,瘋了一般地跑向家宅。班超流著淚迎住兄長,抓著手“撲通”就跪下了,抱著班固的雙腿痛哭流涕。一切都已經明白了,班固悵然慨歎一聲,朝天呼了一聲“阿母”,也掩麵而泣。

一家人團聚得恓惶而悲傷。班固突聞噩耗,一時還緩不過勁兒,一連幾天都是悶著頭去應卯,回到家宅也是悶著頭睡,弄得一家老小都是小心翼翼的。班超和班紹天天夜裏將飯食端到班固的房裏,無話說也不能走,熬煎著等他。如此三五天過去,竇萱兒突然有了脾氣,將剛從衙署回來的班固堵在院子裏,當院裏給他施禮,說:“主母新喪,上下老小都傷悲,兄長是一家之主,如此作態卻讓人不解,難道一家人的日子都不過了嗎?君姑和妹妹千裏來投奔,不見兄長說一句暖心的話,難道兄長不知道丟了命的是為你,差點兒丟了命的也是為你,還要埋怨誰個?”

竇萱兒的話像是錘子,一下一下地砸向班固,弄得班固一下子站在那兒寸步難行,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囫圇話。竇萱兒能看出他的狼狽,但不依不饒:“兄長也是當官了,是不是嫌棄這一大家子都成了累贅?如若是,你隻管去,沒有人怨你。沒有領著過日子的人,俺一大家子黑摸著自己朝前過。”說完,也不再理睬班固,徑自去了灶間。

班固被竇萱兒批擺得又羞又愧,臉上一赤一白,趕忙呼著“阿母”拐往二夫人和班昭的房裏,雙膝下跪,磕頭如搗蒜,流著淚說出一大堆歉疚的話。班昭攙著將他拉起來,留他在阿母身邊說話,自己也帶著娃兒躲到了院裏。

這一幕班超和班紹站在一邊看著,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兩人的心裏都輕鬆了一大截兒。

夜間,班超指使竇萱兒弄了幾個小菜,班紹去街麵上打回一壺酒,兄弟三人坐在班固的房裏對酌敘話。這邊房裏竇萱兒陪著二夫人,跟班昭一起哄著兩個娃兒玩耍。二夫人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兒媳,說:“我兒遇到正經人了,班家的起色就靠你將養了。若是班固也娶一房妻室能如你一般,那老班家就又有望了,我那良人和主母在陰間也會安然了。”

竇萱兒笑著安慰二夫人道:“君姑,兄長如今是朝廷命官,娶房妻室還不是易如反掌?我那邊裏坊還有一套宅院,等兄長成家,我帶你們一起搬過去住。”

一連幾日,班固都是急匆匆向外,黃昏才回來。班紹對班超說:“兄長那日被嫂夫人搶白,麵皮臊得慌。”班超把話學給了竇萱兒,竇萱兒也覺得自己過分,說:“一家人團聚合該是高興,沒想到我是醫聾治一啞,把兄長的麵子給臊了。作為兒媳我還沒有給君姑行過大禮,倒不如我孝順君姑一回,做個席麵,趁著也給兄長行個禮,把麵子給拾起來。”

班超見竇萱兒這般明事理,何樂而不為,當下就去置辦。當晚,竇萱兒親自下廚,用心張羅了一桌精致美味。這桌菜肴葷素搭配,青白紅綠調和,煞是養眼,勾人食欲,有乳酪、胡餅、燒肉、豆羹、拌菠菜、調胡豆等,主菜是一瓦盆“貊炙”。班昭夾了一小筷頭貊炙,咂咂舌,入口生香、柔而不膩,連聲讚好,說:“沒想到二嫂是這般的妙人兒,二長兄是哪輩子積的福啊!”

班固進家,班超已經擺好了席,就待他回來,二夫人安座,一家人齊聚了就開席。班超張羅著讓大家落座,竇萱兒也打發婢女草兒伺候班昭的一兒一女,自己親自伺候著一家人。二夫人有些激動,先說了一陣子家常話,感慨了一番一家人的日月。一家子都安生地聽著。

竇萱兒卻不落座,親自給二夫人和班固斟滿了酒,說道:“我跟班超相遇,全是情勢所迫,無媒妁之言,也無父母之命,幸有我兄長做主,成了婚姻大事,還不算是大理不通。君姑來後,做子媳的也還沒有逢到莊重場合給君姑行個大禮,總是心裏惶惶。今兒正好,有席麵鋪排,還有長兄和全家人在場,我就完了這個心願吧。”說著,拉起班超,規規矩矩給二夫人行了叩拜大禮。

二夫人無有準備,索性將自己頭上戴著的一對兒金釵取下,別在竇萱兒頭上。

竇萱兒拜完二夫人還不肯罷,轉臉對著班固說:“長兄為父,也是要行大禮的。”說著,拉班超也行了大禮。禮罷,又笑吟吟地對班固說道:“兄長如今是咱家裏的頂梁柱,弟媳我有不周之處還請多擔待。前幾日怨我說話少遮攔,等我給兄長也謀一個如我般性真的世家女子,兄長就不會計較我口厲。”

班固正受完禮,不知道該咋還個禮了事兒,被竇萱兒這般一說,滿屋人都笑了,他更顯得局促。還是二夫人挽住話頭才解了圍。

班超一晚上話都不多,他有心事兒壓著,這一大家子人過的是日子,僅靠兄長的薪俸是很難糊口的。

班固是仕人,按點應卯出入蘭台,每月總有薪俸拿回來。班紹雖然認字不多,卻也很快在城門裏就找下事兒做,見天還給班固來回做伴當,空閑在幾家做府衙裏生意的鋪麵上幹點兒跑腿打雜的粗活,酬資雖不豐厚,但見天都能往家裏拿小錢。倒是班超,將一家人搬來京城,如今自己成了在京城賦閑的人。一家主仆大大小小九張嘴,光憑班固那點微薄的俸祿和班紹賺的小錢,顯然是不夠的。賣地賣物帶來的錢不敢動,不然遇急找個活錢都難。班超也想出去暫時先找些粗活幹,可跟竇萱兒一商量,連想都不用想就給否了。竇萱兒說:“我家良人滿腹錦繡,豈能去做下等營生?臊了麵皮不說,心氣兒也會散。山不轉水轉,總會有個進身時候,又不是揭不開鍋了。”

班超歎口氣,說:“小君越說我越慚愧,想我班超善武能文,自認是個響當當的丈夫,在這偌大的京城找個事做,還不是小菜一碟?沒想到連日來奔東奔西,會人無數自薦自身,到頭來南牆撞破,沒有人願意用我。”

竇萱兒說:“良人有這種勁頭,奴家還有何話說。要是我兄孟孫未被朝廷圈禁,也許還能指望得上。可惜……”竇萱兒搖頭歎息。

竇固是因竇穆作孽而受到連累的。竇穆為人本就狂妄跋扈,娶內黃公主後更是驕縱蠻橫。竇穆的封地在安豐,而安豐就在六安侯劉盱的封地六安國內,六安國的富庶讓竇穆垂涎,多次盤算著想弄到自己名下。實在想不出辦法,就矯詔強迫六安侯劉盱休婦,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了六安侯。後來敗露,明帝天威盛怒龍庭顫抖,不僅剝掉了竇穆的綬帶官璽,除竇融外革戶去籍,戴罪遣返原籍扶風平陵。就在班超來京時,竇氏族人已悲悲淒淒被遣行至函穀關。後來明帝念及竇融功高,才暫令竇氏族人折返京畿。辦完竇融喪事,明帝數次派黃門官申飭竇穆,並令謁者監護其家。而其他竇氏子孫圈禁居住,竇固竇孟孫也在被圈禁人中。而竇穆後來下場淒慘,被圈禁後常常私下裏埋怨,惹得明帝再次動怒,一紙詔令就把他發配回平陵縣。回到平陵的竇穆受不了圈禁之苦,竟然賄賂起縣裏的小吏來了,又被告發下監,與其子竇宣一起死在平陵獄中。竇勳則死在洛陽獄中。當然這都是後話。

竇萱兒的話使班超靈光一現,暗自歎曰:隻顧像沒頭蒼蠅亂撞,何不去找熟人想想辦法。

班超想起的熟人隻有東平王劉蒼,但這也還算有點指靠。第二天,班超早早地用過飯,空著手一路朝永和裏去。東平王府的門頭還是那樣,門房卻緊緊地關閉著,門環上都落了一層灰塵。班超心裏咯噔了一下,王府門前往日車水馬龍的繁華,怎麼就成了一種寥落的靜謐。班超就扒著門縫往裏看,似乎還有零碎的人影,就呼喝了幾聲,仗著膽使勁兒打門。不多一時,角門吱扭一聲,探出一張年輕的臉,還是那個熟悉的門房。

“班公子,是你啊,主公回封地了,你不知道嗎?”

班超被說了個愣怔,問道:“怎麼回事兒?”

年輕門房見班超不信,又說:“都是年前的事兒了,主公年前就回封國去了。”

班超晚間和兄長說起東平王,才知道其中緣由。東平王劉蒼在朝輔政五年,因位高權重常遭人猜忌,數次上書朝廷欲回無鹽封地,每次都被明帝駁回。這次劉蒼上書,把自己的苦衷備細說了,又去求太後。明帝見他去意已決,無奈隻好恩準,但不準他辭去驃騎將軍職,仍然保留印璽、綬帶,並以驃騎長史任束平太傅,掾為中大夫,令史為王家郎,加賜錢五千萬,布十萬匹。

一連數日,班超都悶悶不樂。已是日頭將盡,餘暉殘照。此時節正值初夏,院子裏那棵歪脖子棗樹枝綠棗肥,燕雀啁啾,一片安靜祥和。這日晚間,班固折進延賢裏未進家宅,就連呼班超說:“可有好事了,總是不用閑著了。”他拉著班超坐在石凳上,連口水都顧不及喝,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講起來:“太常寺缺了一個書吏,這個缺也是爭搶來的,可願往?”

班超當然願意,但還是問道:“收入可能養得起家?”

班固說:“蚊子再小也是肉,就別再挑剔了吧。你的進項加上愚兄的進項,節省點兒,這一家八九張嘴對付著能過活。再者,在衙署中當差,有什麼進身機會,也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班超說:“那行,隻要能顧住不致挨餓,就聽兄長的。”兄弟倆正在閑話,突然瞥見外甥曹成蹣跚著跑過來,後麵還跟著小妹班昭。“慢點兒,慢點兒,看絆倒嘍。”班固跑過去抱住,邊拍打著他身上的土灰。

班昭笑吟吟地走過來說道:“大長兄也是盡心了,二長兄這回可就不用整天皺著眉頭,沒著沒落地唉聲歎氣。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我看啊,咱們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班固說:“按說養家糊口是男人們的事,可小妹也是整天被拉扯著湊熱鬧,你煩不煩啊?”

班昭說:“我跟大長兄抄抄寫寫,也長進不少,你帶回來的書簡都是我聞所未聞的,可比咱阿翁教我的多多了。”

班超知道班昭聰慧多能,琴棋書畫、四書五經無所不精。在平陵老家時,兄妹三人經常找一題解坐而論道,即使無題,也能順手扯拉出話題,辯來辯去地糾纏上半天。

竇萱兒過來從班固手裏接過外甥說:“小妹在家裏可不比我輕省,啥事兒都要跟著忙,夜裏還要挑著燈抄抄寫寫。以後呀,有兩位兄長在,就不必要強著頭幹那些男人該幹的事兒。左鄰右舍都知道咱們家有個能寫會畫的女先生,天長日久,嚇住了男人們,誰還敢再來上門求親娶去?”

班昭臉紅了,說:“阿母在,我就侍奉阿母,以後就侍奉兄嫂。從小到大在兩位兄長身邊,怕是這輩子舍不得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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