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脫離這方世界,還有三刻時間。
許忘川剛離開玄霄宮,便傳來一道靈犀之音。
他要我搬離此處,並且言明要與我斷絕夫妻之情。
我並未回應,隻是取出懷中星辰吊墜,印下一幅夜空圖景傳與他看。
多年以前,我曾向許忘川解釋自己的來曆。
我指著億萬星辰中最明亮的一顆,告訴他我本是天界仙子,因觸犯仙律被貶謫凡間。
許忘川雖不盡信,卻也曾笑言,若有朝一日得道飛升,定要與我遨遊星河,一覽眾生。
而今他見到星辰吊墜,很快便回了話,語氣透著不耐。
"你又在玩什麼花樣?"
我沒有應聲,許忘川緊接著又傳來一道靈音。
"我不過提了一句斷絕夫妻之情,你就要以死相逼麼?"
許忘川氣急敗壞,似是怕我死在玄霄宮中,玷汙了他的清修之地。
許忘川話音剛落,趙雨柔便泫然欲泣。
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宛如一株在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花。
"師傅,師母她不會尋短見吧?都是弟子不好,再也不與師母爭執了。"
趙雨柔嬌弱無助,言語間將錯處推給我,又顯得自己體貼師傅。
"弟子本不該來打擾師傅與師母的清修,實在是給二位添了許多麻煩。
"不如讓弟子搬去別院修煉吧。"
此番話語,將心計用盡。
趙雨柔此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模樣,與先前與紫雲霄爭吵時判若兩人。
許忘川見趙雨柔如此,心中更是愧疚,對我的語氣也越發冰冷疏離。
"也罷,你素來臉皮厚,怎會真的尋死?"
"還有什麼事?若無他話,我就切斷傳音了。"
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問道:"你可還記得,曾說要為我更衣赴死?"
我從不曾學過更衣之法,偶爾也會豔羨那些女子臨終前的盛裝。
許忘川通曉此道,卻隻為亡者更衣。
很久以前他曾允諾,要為我換上天葬時的衣衾冠飾,以應我們生死相隨的誓言。
聽到我這個詢問,許忘川愣了一瞬。
隨即冷笑道:"自然記得,但不過是說說而已。"
"你連死都不敢,又何須我為你更衣?"
誰說我不敢了?
我本想這般反問,卻又想起不能透露行將就木的消息。
我隻能頷首道:"時候將到,我不喜過於俗豔的衣衾,淡雅一些更稱我意,也不要頭麵修飾,我忌繁瑣。"
"紫雲霄,你可有疾在身?"
許忘川的嘲諷隔著靈犀傳來。
"我看你是被烈火灼傷了魂魄,有病就該去求醫問藥,去請大夫開幾副清心凝神的方子,別在這裏同我胡言亂語!"
我輕歎一聲,原本還想與他好生道別。
可如今看來,已是沒有機會,也並無必要了。
腦海中仿佛響起天界降下的訊息:【仙子,距離您魂歸天界,還有十息時間,十息之後,您的肉身便會香消玉殞。】
我默默聽著心中的倒數。
淚水倏然落下。
我顫抖著雙手,凝視星辰吊墜,在光華流轉間虔誠一吻,留下最後的話語,隻盼許忘川一人能夠聽見:
"許忘川,你我夫妻緣盡於此,來世不複相見。願我魂兮歸去,許君兮自此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