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陸霽川離婚那天，係統宣布攻略失敗。

他麵色冷淡地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十三歲的陸今安也站在臥室門口，冷靜地看著這一幕。

於是任務失敗，我回到了十年前。

他的白月光回國的前一天。

這一次，係統抹除了所有人的記憶。

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宋離。

我也如他們所願，徹底離開了雲城。

直到某個傍晚，我牽著新養的小狗去公園散步。

向來溫順的它，對著路口一對久久僵立的父子發出低吠。

我拉了拉牽引繩，摸著它的腦袋, 與他們擦肩而過。

“泡芙乖，不要靠近陌生人。”

1

房子裏很安靜。

隻有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啪嗒一聲，陸霽川擱下筆。

他麵色冷淡地將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推給我。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

“你不用急著搬出去，明天我安排人送你。”

我搖了搖頭，收下離婚協議書，起了身。

“不用麻煩了，我今晚就走。”

陸霽川沒有應聲，仿佛並不在意我的回答。

我轉過身，與站在臥室門口的陸今安對上了眼神。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是和陸霽川很像的一雙眼。

他看著我，開了口：“父親說的對，您不必著急離開。”

客套疏離，禮數周全，甚至用上了敬稱。

不得不說，陸霽川將他教得很好。

隻可惜，這種疏離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親生母親身上。

也許可能，在他心裏我並不是他的媽媽。

因為我見過他柔軟撒嬌的模樣，隻是是在別人懷裏。

我知道他們的挽留隻是出於禮數和教養。

我拿起了桌上的包，沒有再看他們。

“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在他們的目光下，我走出了陸家。

我站在路邊，夜色漆黑，路燈昏暗。

事實上，並沒有人來接我。

這些年來，我一心撲在他們父子身上。

與曾經的朋友們漸行漸遠。

到頭來，臨走時竟找不到一個可以道別的朋友。

係統的聲音在腦海響起：“抱歉宿主，攻略失敗，即將重啟。”

我沒回答，若有所覺地轉過頭。

遙遙夜色裏，我看見落地窗邊站著兩道身影。

我輕嘲了下，同他們揮手。

下一刻，路燈下的影子，消失不見。

2

再一次睜眼，仍是路燈下。

不過這次，天光尚淺，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少。

見我一動不動地站路邊，門衛大叔朝我喊了聲。

“姑娘，你找誰啊，要我給你開個門禁不？”

我看著他熟悉的麵孔，搖了搖頭，笑道。

“不用麻煩你了，陳叔。”

話落，我離開了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

門衛大叔看著我的背影，撓了撓頭。

“奇怪，這小姑娘怎麼知道我姓啥？”

3

係統說，作為懲罰，抹除了所有人對我的記憶。

世界上沒有人會記得我。

於他們而言，我不過是個再陌生不過的路人。

我聞言，莞爾一笑。

這很好，我也不想再摻和進陸霽川和孟宛清的事中。

孟宛清是陸霽川年少時的白月光。

他們門當戶對，很相配。

隻可惜一次意外，孟宛清被迫出了國。

而恰巧那夜，我與陸霽川發生了關係。

我懷上了陸今安，於是陸霽川娶了我。

我知道，陸霽川不愛我，隻是出於責任才娶了我。

我也知道，他忘不掉孟宛清，無數個夜裏，我聽著他喃喃的自語。

喚的是她的名字。

即便我就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在陽台抽煙。

我準備離開雲城。

係統聽到這話，猶豫地問道：“宿主，你不去看看你的兒子嗎？”

我的兒子，陸今安嗎？

我搖了搖頭：“他很快就會有新的媽媽了。”

因為就在今天，孟宛清已經坐上了回國的航班。

明天，陸霽川會帶著陸今安去迎接她的到來。

陸今安和我並不親。

他剛出生時，經常半夜驚醒啼哭，是我夜夜陪著他，哄著他。

直到他會說話了，第一聲喊的是媽媽。

我驚喜地抱著他，貼著他柔軟的麵頰。

可是那天，陸霽川回來了。

我走上前，和他分享這份喜悅。

“霽川，安安會喊媽媽了！”

陸霽川垂眸看著我，額發低垂，半擋住眉眼，莫名有幾分沉寂。

他遲遲沒有言語，我也漸漸止住了話頭。

我看著他，怔怔問道：“陸霽川，你怎麼不說話？”

他輕歎了口氣，接過陸今安。

我聽見他平靜地說。

“宋離，安安今後交給母親撫養。”

他的語氣太過平淡，以至於讓人感覺到殘忍。

呼吸好像停滯了幾秒，我艱難地找回聲音：“為什麼？”

陸霽川看了我半晌，低聲道：“母親的意思，你教不好他。”

陸母不喜歡我。

於是，陸今安離開了我的身邊。

我很少能看見他，隻有偶爾回陸家老宅時能見到他。

他穿著小西裝，和陸霽川站在一起。

兩人神色是如出一轍的冷淡，尤其是那雙眼，沒有絲毫波瀾。

他見到我，平靜地喊道：“母親。”

事實證明，陸母養出了另一個陸霽川。

他們同樣的疏離客套。

也同樣地縱容孟宛清成為他們的例外。

4

手機上彈出訂票信息。

目的地是衡蕪，一個偏遠的小縣城。

我來到了曾經住過的舊小區。

這裏已經很老了，設施都跟不上，很多人選擇搬離這裏。

我沒有上樓，靜靜地坐在長椅上。

來來往往的老人好奇地打量著我陌生的麵孔。

他們問我：“姑娘，你在等人嗎？哪個戶主，我可以幫你問問。”

我笑道：“沒事，我就在這等，等不到我就離開了。”

直到夜色深了，燈火亮起，仍是寂靜。

我動了動發麻的腿，失落地歎了口氣。

係統說的對，沒有人會再記得宋離。

沒人會再為我停留。

我正準備起身離開，小腿邊傳來毛絨絨的觸感。

我垂眸，一隻臟兮兮的小白團子落入眼簾。

我忍不住抿唇笑了。

上輩子，我養了一隻小薩摩耶。

是我從垃圾堆旁撿回來的。

陸今安離開了我身邊，我很孤單。

我想，它能陪陪我就好，於是我將它帶回了家。

陸霽川正揉著眉心從書房走出。

他動作一頓，視線落在臟兮兮的小狗身上。

他蹙眉，放下手：“宋離，家裏不允許養寵物，很臟。”

我抿唇，抱緊懷裏膽怯的小團子：“我自己照顧它，不會麻煩你的。”

陸霽川仍是蹙眉，語氣冷了下來：“不行。”

陸霽川不允許，我隻能偷偷養著，拜托家裏的阿姨幫忙照看著。

直到那天，孟宛清來了。

她身上起了紅疹，因為狗毛過敏。

她難受地抓著通紅的脖頸。

陸霽川握住她的手，不允許她再抓。

陸今安也焦急地站在一旁，他甚少有這種外露的情緒。

陸霽川看了我一眼，語氣喜怒難辨：“宋離，下去買藥。”

我點頭，轉身出了門。

我知道，陸霽川怪我留下了泡芙。

但他不想在外人麵前落我麵子，鬧得難看。

於是，他讓我給孟宛清買藥賠罪。

這沒什麼，他總是這樣，我習慣了。

反正我也不想再看見他們。

可當我再一次回到家門口，卻看見泡芙小小的身子躺在路中央痛苦地抽搐著。

我腦海一片空白，手中的藥袋掉落在地，我衝了過去。

小狗奄奄一息，它很痛，卻仍是吃力地搖著尾巴，舔了舔我的手心。

泡芙走了。

傭人告訴我是陸霽川吩咐將它送走，可不曾想它不願意走，著急逃竄下被車壓過。

陸霽川看著我通紅的眼眶，有些動容，卻隻道。

“我說過了，你不該留它下來。”

褲腿邊傳來小小的拉力，我回過神來。

小團子親昵地蹭著我的腿，黝黑的圓眼狡黠地看著我。

好像在說，你看，我找到你啦。

我抱起它，輕聲道：“泡芙，我們回家。”

5

兩天車程，我到了衡蕪。

我租了一間房，離縣醫院很近。

小區裏很多人養寵物。

我帶著泡芙下樓，它親昵地和小夥伴們鬧成一團。

小狗主人熱情地跟我閑聊。

“姑娘，你是剛搬來的？”

我看著泡芙活潑的身影，笑著點了點頭：“嗯，前兩天剛搬進來。”

她又問道：“你家裏人呢？就一個人住這嗎？”

我一怔，輕聲道。

“家裏老人身體不太好，住院了。”

猶豫了幾天，我還是來了醫院。

高級病房裏，一位頭發半白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

她看著電視，正笑著和護工聊天。

護工替她調高病床，脫口而出：“您外孫女沒來看您嗎？”

“她不是每個月總要來一次？”

還不等她回答，護工又一拍腦袋，笑道：“巧我這腦子，記錯了，您哪來的外孫女。”

老人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我牽著泡芙，站在草坪外，久久地盯著病房裏的人。

鼻尖酸澀，幾乎要落下淚來。

上一世，外婆重病離開，我沒能趕來。

因為我情緒崩潰打了孟宛清一巴掌。

陸霽川將我關在房裏。

他攥著我的手腕，語氣很沉：“宋離，你不該對她動手。”

手腕生疼，我卻無暇顧及。

我盯著他，扯了扯唇角：“這一巴掌，我不該打嗎？”

陸霽川擰眉，麵色難看：“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動手。”

“鬧得這麼難看，你還記得你是陸家太太嗎？”

“這麼無理取鬧，有半點該有的儀態嗎？”

不等我回話，他將我甩開，關上門沉聲吩咐。

“都給我看著太太，什麼時候反省好，什麼時候再出來。”

隔著門板，陸今安略顯稚嫩的嗓音傳來，滿是心疼。

“孟阿姨，你疼不疼呀？。”

陸霽川嗓音柔和：“抱歉宛清，我送你回去吧。”

他們腳步漸行漸遠。

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外婆。

我來不及傷心，手忙腳亂地接起。

電話那頭語氣很急：“宋女士，您的外婆病情惡化，恐怕撐不過去。”

“您快趕來看看吧，她很想見您。”

我方才忍著沒掉的眼淚，這會兒止不住。

我爬起來，拍著門板：“開門，我要出去！”

沒人應答，因為陸霽川吩咐，不允許任何人給我開門。

沒有人敢靠近這裏。

我咬牙打電話給陸霽川，沒接。

我不斷地打給他，他索性關了機。

那一夜，我在門板後坐了一夜。

直到天明，他們回了家。

我放棄了攻略任務，提了離婚。

沒有心的人，又有什麼好攻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