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狼狽地坐在醫院外的長椅上。
泡芙安撫地蹭著我的鞋。
不知何時,麵前多了個人。
老人坐著輪椅,慈祥地看著我。
“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哭?”
我呆呆地抬頭,唇瓣動了動,幾不可聞:“......外婆。”
泡芙興奮地搖著尾巴。
那天,外婆陪了我很久。
我告訴她我的親人走了,孤身一人。
她說她一個人待在醫院,也很無聊。
總覺得應該有個人陪她說說話。
她希望我能多來陪陪她。
她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宋禾。”
宋離,送離,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宋離曾經的一切。
所以,我摒棄了這個名字。
我每天早晨傍晚溜著泡芙,午後便來陪外婆。
一切都好像安定下來了。
在陸家時,他們並不在物質上苛責我。
陸霽川很大方,所以我手上還有不少存款。
小縣城裏,流浪的小家夥們很多。
我打算開家寵物店,收養像泡芙這樣流浪的貓狗。
希望在他們找到主人麵前,我能先給它們一個家。
忙忙碌碌,定好了店麵,裝修也安上了流程。
總算輕鬆下來。
我便帶著哼哼唧唧撒嬌的泡芙出了門。
傍晚,暮色四合。
這條公園小道上有很多人散著步。
我和泡芙並不特別。
晚風習習吹過,我帶著泡芙走著熟悉的路回家。
倏地,走在前頭的小狗停下了腳步。
向來溫順的它,對著路口的人發出威脅的低吠。
我一怔,抬眼看去。
路口站著兩個人,僵立在那,眼圈通紅,怔怔地看著我。
我頓了下,隨即收回目光。
我拉了拉牽引繩,摸著它的腦袋。
“泡芙乖,不要靠近陌生人。”
7
那天,陸霽川深夜才回了家。
因為他收到了孟宛清即將回國的消息。
對於這個曾經喜歡過的人,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跟著朋友們去了私人會所喝酒。
他們胡鬧著,吵得他頭疼。
往日,他不歸家,宋離總要打電話來問。
可今天,電話很安靜,甚至連一條短信都沒有。
他莫名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想離開了。
他同朋友們打了聲招呼,提早回了家。
他打開房門,一片漆黑。
他蹙眉,有些不習慣。
宋離總是會點著夜燈,等他回家。
他想她或許是累了,早早睡下了。
他便鬆下眉心,走進屋子裏。
他脫下外套,換了鞋,打開臥室的房門。
寂靜無聲。
他借著淡淡的月光,看見整潔的床上空無一人。
他拿起手機,打給了宋離。
沒有人接通,鈴聲響了好久,最終自動掛斷。
他心一沉,宋離從來都不會漏接他的電話。
他怕她出了什麼意外,便一遍遍打著。
無人接通,他隻能先作罷。
今晚喝了不少酒,他有些頭疼。
翻著醫藥箱,想找找解酒藥,卻找不到。
往日都是宋離安置的這些東西,他想問她,可卻想起聯係不上她。
他坐了一夜,直到天破曉,才清醒了幾分。
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
他心一跳,以為宋離回了家,他莫名有些怒意。
他打開門,冷聲道:“宋離,為什麼徹夜不歸,不知道會讓人擔心的嗎?”
門口的人一愣,是早早前來準備早餐的阿姨。
陸霽川一怔,揉了揉眉心,緩了聲:“抱歉陳姨,我認錯人了。”
陳姨呆呆地看著他,有些不解:“先生,宋離是誰?”
陸霽川蹙眉,覺得莫名:“當然是太......”
可他話沒能說完,因為他的腦海突然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宋離是誰,就像她從他的記憶裏消失了一樣。
他有些倉皇,打開手機,卻發現通訊錄裏沒有任何叫宋離的人。
他勉強維持著鎮定,轉身關上了房門。
他的視線落在臥室內的梳妝台上。
上麵空空如也,可他總覺這上麵應該擺滿了東西。
應該有個溫柔的人坐在鏡子前,同他輕聲說著話。
奇怪,他為什麼會在臥室放個用不上的梳妝台?
8
陸霽川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他坐在會議廳裏,聽著下屬報告項目進展。
母親發來信息,讓他去接孟宛清,回陸家老宅吃晚飯。
他無奈,不能拒絕母親的要求,她是個很強勢的女人。
從小便處處要求著他,不允許他違背任何命令。
母親很喜歡孟宛清,一度將她看作了自己的兒媳。
他唯一次違抗母親,便是在自己的婚姻上。
他沒有娶孟宛清,他娶了另一個人,很好的一個女孩。
陸霽川蹙眉,他想不起來自己的妻子是誰。
記憶裏隻有個模糊的影子。
他一想回憶便頭疼,他隻能結束了會議,去接孟宛清。
陸家老宅裏,眾人圍在一起吃飯。
母親親切地同孟宛清閑聊,她也柔柔地笑著應答。
他莫名覺得有些無趣,看向坐在他身邊的陸今安。
他的兒子,他同他的妻子三年前生下的孩子。
陸今安今天見到他,突然拉住他的袖子。
他仰頭看著他,低低問道:“爸爸,媽媽呢?”
他看起來有些無措,眼圈發紅:“我為什麼沒有媽媽?”
陸霽川眉心一跳,他不記得了。
他隻記得他的妻子離開了他,至於原因,他記不清了。
就像是有人刻意模糊了他的記憶。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他還是不太習慣空空的房子,總覺得該有個人陪他。
直到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來自衡蕪的號碼,備注是外婆。
他不解,他何時有個衡蕪的外婆。
但他還是接通了電話,那頭是個慈祥親和的聲音。
他一瞬間記起,他好像是在衡蕪有個住院的老人。
當初還是他親自安排的病房和醫生。
至於原因,他忘了。
老人沒說什麼,就詢問了他和陸今安的近況。
掛斷電話,陸霽川突然很想去衡蕪一趟。
他總覺得那有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
於是,他帶上了陸今安,兩人獨自前往了衡蕪。
他們看望了外婆,出了醫院,走到人來人往的公園。
他看見了一個身影,她牽著雪白的小狗,笑盈盈地站在那。
他突然腦海一片嗡鳴,莫名紅了眼眶。
9
我牽著泡芙,目不斜視地與他們擦肩而過。
陸霽川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蹙眉,回頭看他。
他的麵色蒼白,唇瓣顫了顫:“......宋離。”
陸今安也紅著眼,拉住了我的袖子。
“媽媽,你不要安安了嗎?”
泡芙搖晃的尾巴停下,警惕地看著他們,發出低低的威脅。
陸今安嚇了一跳,有些害怕,卻仍固執地不肯放手。
陸今安怕狗,我知道。
我垂眸看著他們,語氣平靜:“不好意思,你們認錯人了。”
話落,我收回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泡芙往日總是賴著不願回家。
今天卻是奇怪地拉著我往回家地方向快步跑去。
晚風掠過耳畔,傳來鄰居們親切的嗓音。
“小禾,又出來遛狗呀?”
“小禾,今天這麼早回去?”
“小禾......”
陸霽川那聲低低的宋離湮沒在這些聲音中。
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直到回到家中。
泡芙一回到家中,便興致不高地懨懨趴著。
我抬手替它擦拭爪子,摸著它柔軟的毛發。
我走到陽台替它清洗飯盆。
陽台做的落地窗,我能清楚地看見小區外的兩道身影。
陸霽川仍穿著西裝,牽著陸今安。
保安打量著俊秀清冷的陸霽川,小縣城很少能見到這種人。
他狐疑地問:“你們找誰?哪個業主?”
陸霽川抿唇,他不知道我具體住在哪。
他隻是本能地跟著我過來,卻被保安攔在門外。
陸今安緊緊抓著陸霽川的手,仰頭望著他:“媽媽呢?”
他隻好低聲道:“......我找宋離。”
保安皺眉,擺了擺手:“我們這沒有叫宋離的,找錯地了。”
他驅趕:“別打擾我工作,走吧。”
陸霽川若有所覺地抬頭。
我和他對上了視線,陸今安也呆呆地看著我。
我垂眸,收回目光,走向泡芙。
“泡芙,吃飯啦。”
10
寵物店的進展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我接了工作人員的電話,便準備出門。
泡芙搖著尾巴,替我叼來傘。
我愣了下,這才發覺天色有些沉。
我笑著揉揉它的腦袋,拿上了傘。
出了小區,我才發覺外頭停了輛車。
熟悉的車牌號,是陸霽川的車。
我沒搭理,徑直從他身邊路過。
陸霽川開車跟了上來,他打開車窗,嗓音低低的。
“宋離,你去哪,我送你。”
我腳步沒停,陸霽川也沉默地一直跟著我。
我深吸了口氣,隻覺得疲憊。
我停下步子,看向他,開了口:“這位先生,如果你一直跟我,我就以騷擾的名義報警了。”
陸霽川麵色白了幾分,他看著我。
“宋離,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是我的妻子,我們結婚了的。”
“安安是我們的孩子,你昨天見過他。”
陸霽川語速很快,語氣急促,似想解釋什麼。
我冷漠地打斷了他:“我不是宋離,世界上已經沒有宋離這個人了。”
“請不要打攪我的生活,這隻會給我帶來麻煩。”
話落,陸霽川怔怔地看著我,麵色慘白。
我懶得看他的反應,轉身進入小巷,消失在人海裏。
剛進店裏,瓢潑的雨便落了下來。
來得突然,猝不及防。
店麵裝修隻等著驗收,店裏也提前安置了幾隻流浪的小家夥。
我一進門,它們便搖著尾巴,哼哼唧唧地撒嬌。
我無奈地摸著它們的腦袋安撫。
正想給它們喂些肉幹,有人便喊住了我。
“宋老板,外麵有個小孩,說是來找你的。”
我動作一頓,起身開了門。
陸今安渾身濕透,衣服貼著皮膚,頭發一縷一縷地往下滴水。
顯然是從大雨中跑來的。
他眼眸黑亮,希冀地看著我:“媽媽。”
我一怔,陸今安很少這麼看我。
他年幼時便離開了我,我隻能回陸家老宅時能見到他。
那時年紀尚小的他,還是會想念媽媽。
他看見我,會眼眸亮晶晶地想跑來抱我。
因著血脈相連,我們生來便應是這麼親昵。
可陸母會嚴厲地嗬斥住他:“安安,我是怎麼教你的!”
於是,他便抿唇停住了步子,站在幾步遠的地方。
他垂頭,嗓音悶悶的:“母親。”
我很心疼他,我告訴陸霽川,我想接他回來。
陸霽川頓了下,卻隻道:“你可以多去看看他。”
我知道,這是變相的拒絕。
我隻能多去陪陪他。
可他不在我身邊長大,又怎會對我親近呢?
直到十歲時,他才回到我的身邊。
可他卻已經不再同我親近了。
依著陸母的縱容,他唯獨可以對著孟宛清撒嬌,露出孩子氣的一麵。
於是,我坐在一旁,宛若生人,看著他們親昵得好像母子。
11
我沒有應聲,陸今安無措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終究還是心軟了幾分:“進來吧。”
大人的強加,終歸不是他的錯。
這一次,他也隻是個三歲的孩子。
他隻是不夠愛我,就像陸霽川一樣。
陸今安驚喜地看著我,緊跟在我身後。
我取了條幹淨的毛巾,替他擦拭。
他乖乖站著,任由我動作。
我看著他,就想起他在孟宛清懷裏乖巧的模樣。
我麵色淡了下來,將毛巾丟給他:“自己擦。”
他一怔,抿唇抱著毛巾。
店裏的狗狗聽到動靜,紛紛好奇地在籠子裏搖著尾巴。
陸今安注意到它們,下意識害怕地退了兩步下。
我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我撿起沒來得及喂的肉幹。
背對著他,問道:“你怎麼找來的,你爸爸呢?”
陸今安眼眶微紅:“我自己偷跑出來的。”
“媽媽,我好想你,你為什麼不來看安安?”
我歎了口,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總要與我糾纏不休。
我轉身看著他:“我不是你媽媽,你認錯人了。”
陸今安固執地看著我:“你就是!”
“爸爸說你隻是有事才離開我們,很快就會跟我們回去的。”
我不知道陸霽川是怎麼跟他說的,但我也猜到他應該是記起了什麼。
我也沒再跟他解釋,我打給了陸霽川。
來到衡蕪後,我換了個新號碼,沒有存他的電話。
但我仍記得他的號碼,那個我上輩子無數次撥通的號碼。
電話接通,傳來陸霽川沙啞的嗓音:“喂。”
“陸霽川,是我。”
電話那頭一愣,他聲音有些發顫:“......宋離?”
我沒跟他廢話:“陸今安在我這,麻煩你把他接回去。”
報了個地址,不等他回答,我便掛斷了電話。
陸霽川很快就趕來了。
他看著濕漉漉的陸今安抓著我的袖子,而我麵色平靜,毫無波瀾。
他牽過陸今安,可陸今安卻仍是抓著我的袖子不肯放。
陸霽川垂眸看著陸今安的發旋,低聲道:“宋離,回家吧。”
他沒問我為什麼要離開,也沒問我為什麼他會忘了我。
他隻是突然很想讓我回去,回到那個安靜得讓他感到孤獨的家。
12
陸霽川做了個夢。
就在再次遇見宋離那個晚上。
夢裏的他與宋離結婚三年。
他們沒有特別恩愛,感情卻也漸漸升溫。
他本因著意外與宋離結婚。
可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她溫柔體貼,細致入微。
會貼心地為他打領帶,熨襯衫。
晚歸時替他留一盞夜燈,應酬時替他煮一碗解酒湯。
他想著就這麼下去,也很好。
但後來,孟宛清突然回國了。
這本該與他無關,他已經結婚了。
可母親很喜歡她,讓他一定要親自接她回來。
他頭疼無奈,隻好妥協,誰曾想陸今安也跟著去了。
他們將孟宛清接了回來。
於是,他和宋離有了第一次爭吵,因為孟宛清。
他不明白,宋離為什麼生氣。
他和孟宛清沒有發生任何事。
所以,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宋離,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
但這隻是第一次,不是最後一次。
母親將孟宛清安排進他的公司,讓她給他送文件。
那天,他和宋離待在家中。
他接過文件,孟宛清卻笑著說不留她下來喝杯茶嗎?
他想著無論是母親還是兒時的情誼,總歸是要給她點麵子。
於是他留她下來了,宋離好像有些不開心。
孟宛清莫名過了敏,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
她說是因為狗毛過敏,宋離白了臉色。
他知道,宋離偷偷養了那隻小狗。
他本並不在意,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意外讓別人受了苦,他自認兩人都有責任。
他便讓宋離去買藥,想借著她離開同孟宛清道個歉。
即便家裏也總是有備著這些藥。
宋離好像也忘了這回事,有些心神不寧地離開了。
餘光裏陸今安焦急地看著孟宛清。
他想起陸今安好像是有些怕狗的。
陸今安今後也同他們住在一起,養狗總是不方便的。
他便安排人將那隻小狗送走,先寄養到別人家。
等宋離想它時,再帶她去看好了。
可小狗卻意外地去世了,宋離眼眶紅紅的。
這是第二次。
說不清多少次,夢裏的他總是惹宋離傷心。
直到那天她的外婆因病去世了。
宋離麵色蒼白,怔怔地看著她毫無聲息的模樣,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他很心疼,卻也知道是他的錯。
他覺得宋離總有些過於精神緊繃了。
所以那天她動手時,他覺著她是應該好好靜下來想想。
可他沒想到會因此耽誤了她們的最後一麵。
宋離恨上了他,她提了離婚。
他本不同意,可宋離卻有了抑鬱傾向和自殘行為。
他隻能先順著她,簽下了這份離婚協議書。
他和陸今安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她離開。
她站在路燈下,忽地揮手朝他們笑了。
他一怔,正想動作,卻見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夢在這裏戛然而止。
他突然明白了宋離為什麼選擇離開。
因為對她來說,那是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13
陸霽川和陸今安被我趕走了。
可他們仍舊不肯死心,在衡蕪住了下來。
陸今安總在我溜泡芙的路上等我。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鄰居們問我:“這是誰家的小孩,好可愛呀。”
陸今安總是眸光很亮,小小地雀躍:“這是我媽媽!”
我也總是不鹹不淡道:“不認識。”
鄰居們尷尬地離開,陸今安委屈地看著我。
沒等他們自己放棄離開,孟宛清便找上門。
她將我約到咖啡廳。
她妝容精致,麵色卻有些疲憊。
“不好意思宋小姐,打擾你的時間了。”
我麵色冷淡:“有什麼事,直說吧。”
她聞言,盯著我看了半晌:“陸霽川和陸今安半個月前來了衡蕪。”
頓了頓,她才繼續道:“陸霽川說他來找他的妻子,這是他第一次違抗他母親,背著她來找你。”
我懶得理解她話背後的意思,索性開了口。
“我不人認識他們,他估計腦子有病,建議你們帶他去治療下。”
孟宛清一噎,她好半天才道:“我們確實沒人認識叫宋離的人,可陸霽川堅持你是他的妻子。”
“你知道的,陸霽川是陸家的繼承人,他的妻子不該是個沒有任何利益的普通人。”
服務生端來咖啡,替我們擺到桌上。
我指腹碰了碰咖啡杯,溫度不高不低。
我抬眼看她:“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麼?”
“離開他?讓他回去?”
孟宛清一怔,她確實有這個意思。
那天,陸霽川親自來接她,她以為他對她還是有點感情的。
可陸霽川對她過於冷淡了,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所以當陸霽川做出這個令人驚詫的舉動時,她忍不住跟來看看。
我點了點頭,站起了身:“行啊,你把他們領回去吧。”
話落,我拿起了桌上的咖啡,朝她潑了過去。
孟宛清沒反應過來,咖啡當頭淋了下來。
她尖叫著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目光沒落在她身上,我直直地看著門口的陸霽川。
我輕聲道:“孟宛清,你覺得我這杯咖啡,潑的無辜嗎?”
她睜大眼睛,不敢再靠近我,生怕我再度動手。
“你什麼意思?”
我扯了扯嘴角,語氣很淡:“三年前,被你下藥,圍在巷子裏的那個女生,你還記得嗎?”
孟宛清瞳孔一縮,她看著我:“......是你?”
陸霽川隨著我的話語落下,瞬間失了所有血色。
14
與陸霽川結婚的契機,正是那次意外。
係統莫名綁定了我,說要我攻略陸霽川。
那時的陸霽川是我同校的直係學長。
我隻好主動追求他。
陸霽川性子冷淡,對我總是不溫不熱,卻也不曾完全拒絕。
好感度在慢慢地上升,即便進度緩慢。
孟宛清聽說了我追求他的事。
她自認陸霽川的妻子一定是她,她接受不了我的存在。
她眼裏容不得沙子,便安排人給我下藥,企圖讓我無顏再見陸霽川。
可那天,我約了陸霽川一起去圖書館。
陸霽川沒等到我,便主動去尋我。
正巧撞見我被圍在巷子裏的那一幕。
他救下了我,我們發生了關係。
陸霽川說他會對我負責,可沒等他想好怎麼跟母親提這件事。
我便懷了陸今安,於是他第一次沒再顧及別人。
他娶了我,我們結婚了。
我本不知道是誰下的手,自認倒黴。
可就在那一天,孟宛清找上了我。
她進了門,動作自然地宛若主人,顯然是來了很多次。
她打量著我,笑盈盈地開口:“你當年真是好運,被陸霽川救下,才有了現在的位置。”
我呼吸微窒,盯著她:“是你做的?”
她也不反駁,施施然點頭:“是我,當年棋差一招,輸給了你。”
“可現在看你,過得也不怎麼樣嘛。”
我按捺著升起的怒意,冷聲道:“你就不怕我告訴陸霽川?”
孟宛清聞言笑了:“陸霽川?”
“難道他沒告訴你,是他為了保護我,親自送我出的國嗎?”
她的嗓音很輕,卻字句重重地壓在我的心上。
無論孟宛清說的是真是假,我卻不想再忍。
我一巴掌重重地扇到她麵上。
後來便是陸霽川進了門,阻止了我。
不問緣由地將我關到房裏。
想在想來,我隻可惜沒給陸霽川也來一巴掌。
15
陸霽川麵色蒼白得可怕。
他走上前來,牽住我。
我退了兩步,看著他,也不再裝作不認識。
“所以你當年是知道真相的?”
陸霽川頓時僵住,他不敢再動。
他嗓音艱澀得厲害:“......我沒辦法。”
他查出始作俑者時,確實很意外和憤怒。
可孟家勢大,他沒有辦法,身後還有母親逼著他。
這件事傳出來對孟家的名聲也很不好聽,孟家唯一做出的讓步就是送孟宛清出國。
他隻能瞞著宋離,想著因他而起,他會保護好她的。
可孟家出爾反爾,不過三年,孟宛清又回來了。
我嗤笑一聲:“沒有辦法?”
陸霽川總拿著他母親當緣由,說著自己的苦衷。
可他當真無法反抗他母親嗎?
不,他隻是不願。
他覺得這些小事並不值得他這麼做。
到頭來不過是他不夠愛我。
我走近他,打量著他蒼白的麵龐。
陸霽川指尖蜷縮了一下,他想抱住我。
他怕我再次消失在他麵前,再也不回來了。
可他不敢,因為我的眼神太冷漠了。
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甚至是厭惡的人。
我嗓音很輕,幾乎是耳語:“陸霽川,你後悔嗎?”
陸霽川胸口悶痛,幾乎是像撕扯般的痛楚,他喉頭哽住,幾乎說不出話來。
“......後悔。”
後悔有用嗎?
我受過的傷害就能消失嗎?
我退了一步,第一次對他動了手。
他麵龐瞬間浮現紅印,被打得偏過頭去,沉默著一動不動。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狼狽不已的孟宛清,離開了這裏。
16
咖啡館裏的這場鬧劇被人拍了下來。
陸家和孟家的名聲瞬間一落千丈。
陸霽川被陸母抓回了陸家。
孟宛清也躲在孟家,不再敢露麵。
網上的人對他們口誅筆伐。
陸霽川在陸家跪了一夜。
陸母不讓他再離開雲城半步。
他不再出現在我麵前。
隻有陸今安,他時時便會來衡蕪一趟。
午後天色明亮,暖陽和煦。
外婆今天出了院,醫生說她的身子好了很多,基本沒有什麼大問題。
我推著輪椅,帶著她出了醫院大門。
泡芙正乖乖地在草坪上等我們。
它見到我們的身影,搖著尾巴撲進了我的懷裏。
泡芙長大了很多,毛發雪白蓬鬆。
我揉了揉它的腦袋,牽上繩子帶它一起回了家。
陸今安站在角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他眼眶微紅,身旁的保鏢問:“小少爺,您要去跟去看看嗎?”
陸今安搖了搖頭,他抹了抹眼睛。
“不了,我不打擾媽媽了。”
他去了我開的寵物店。
寵物店生意很好,很多小貓小狗都找到了自己的家。
我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忙,後來也很少去看了,基本交由店員負責。
前台小姐姐看見陸今安,笑道:“小朋友,今天又來等媽媽嗎?”
陸今安搖了搖頭,他看著毛絨絨的小家夥們。
“姐姐,我想養隻寵物。”
“有它陪我,我是不是就不那麼孤單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