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我的心上人叫祝筠，是鄰國衛國的將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才六歲。

當時兩國剛剛休戰，臨國實力稍遜一籌，我便被父皇選中，去衛國當了質子。

質子的生活並不好過，雖然衛國的貴族世家不會明麵上欺辱我，但他們會堂而皇之地無視我、輕慢我，仿佛我在他們眼中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小醜。

六歲的我，正是愛玩喜歡交朋友的年紀，但所有的夥伴都對我避之不及。

我的身邊，常常是自成一方空地。

祝筠就是這個時候走到我身邊來的。

他長我三歲，可能因為從小隨軍的緣故，他生性開朗豪放，跟誰都能聊到一起。

見我總是孤零零站在一邊，他會牽起我的手，強硬地把我帶到那些公子小姐的圈子裏去。

若是碰到有人出言諷刺，他會氣呼呼地替我出頭，然後給我搶來那人的珍貴物什塞給我賠罪。

在他的護持下，久而久之，我竟真的在衛國交到了幾位真心朋友。

衛國多山多林，於是我們經常結伴出遊，在山林中縱馬，在山澗旁嬉鬧。祝筠總是護著我，朋友們也總是讓著我，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自由和歡欣。

我在那裏待了十年，若不是兩國水火不容，我真的想把那裏當作我的第二故鄉。

我十六歲生日後不久，我接到了回國的詔令，父皇要將我許配給某位郡王的世子。

那時祝筠早已成了負有盛名的少年將軍，隨著他的父親在戰場打了好幾場勝仗，我們也有小半年沒有見過了。

但得知我要回國的消息後，依舊請命回城，千裏奔襲，在我離開的前一晚趕到了我的府中。

少年的眼中湧動著洶湧的愛恨，執拗地盯著我。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我的院子裏，身後的黑夜仿佛要將他吞噬。

我出來見他，但除了流不盡的眼淚外，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我拚命克製自己，不要將太多的情感留存在這裏。

友情也好，心動也罷，任何異國的感情都該隨著記憶流散。

偏偏祝筠不能。

即使他從未說過，即使我未曾表明，但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心是在一處的。

我終究還是沒忍住，撲進祝筠的懷裏嚎啕大哭。祝筠的盔甲冷冰冰的，但他的懷抱卻十分溫暖。

我們都清楚地知道，我們不會再有重逢之日了。

祝筠說：「月兒，祝你快樂。」

3

回國以後，我安心待嫁。偶爾會有心腹將祝筠的情況告訴我，我聽完以後，就是日複一日地發呆。

直到有一天邊境傳來喜報，我們的軍隊打了大勝仗。

還有另一個消息：

祝筠死了。

一時間朝野震動，舉國歡慶敵國主將已亡，父皇更是大肆封賞出戰的將領們。

隻有我一個人哭到暈厥，在公主府裏幾度昏死過去。

祝筠死了。

幾個月前還活生生站在我麵前的人，如今隻是一具冰冷的軀體。

他才將將二十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要永遠埋葬在黑暗的土裏。

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為他痛哭一場。

六歲的時候，祝筠替我打跑了欺負我的人，並帶著我交了很多朋友。

十歲的時候，祝筠帶著我偷偷跑出府，卻在山上遇到了作亂的土匪，他護著我逃了出來，自己卻一身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