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聞言，池樾搭在桌上的那隻手攥成了拳頭，“所以你是為了錢甩的我？”

“是啊，”我失笑，“而且還真要多虧了你媽給的這筆錢，不然幾年前出的那場車禍，我沒的怕不止是一條腿了。”

“吃飯，”池樾冷冰冰地又給我夾了一筷子菜，“那個學長呢，沒談了？”

“早分了，”我吃著碗裏的飯菜，隻覺得味同嚼蠟，”我截肢後就跟我分了，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朋友成殘疾了。”

我以為聽到這兩句話池樾會解氣，會罵一句我活該，但是我想錯了，他罵的是我那個前男友，說他真是個畜生。

池樾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腦中對於臟話的詞彙量實在有限，隻是輾轉反側地拿著畜生這個詞去罵他。

聽得我都破涕為笑了。

“你是不是傻啊，你應該罵我才對。渣了你的感情，還騙了你媽的錢。”

池樾氣得俯身過來捏了一把我的臉，“你就是個笨蛋，要是跟我結婚，我會賺好多好多的五十萬給小陳老師花。”

我拍打開他的手，低頭扒拉起了碗裏的飯，“我已經不是你的小陳老師了，我覺得我們就做朋友挺好的。”

池樾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他反應過來，苦笑道，“是挺好的。”

我沒了再和他交談的欲望，他也沒再主動挑起話題。

我們都默不作聲的吃著飯，我懷疑池樾今天做的菜還是放多了鹽啊，不然怎麼吃著越來越鹹了啊。

思緒慢慢飄遠。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見池樾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小，剛讀高中。

我是被他媽媽請過來的家教老師。

池樾成績很差，中考考得一塌糊塗，現在就讀的這所重高還是他爸媽花了大筆錢塞進去的。

但是輔導過池樾之後，我發現他學習並不差，我教他的題他其實都會做，他隻是故意去考砸。

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但是不用去想也知道，池樾爸媽常年忙於工作，很少回家，對池樾也疏於管教。池樾無非是想引起他爸媽的關注，讓他們多對他這個兒子上點心。

我和池樾的第一次見麵，其實不太愉快，甚至還吵了起來。

因為他說話實在是太帶刺了。

我友好的跟他打招呼，“你好，你就是遲樾同學嗎？”

他一臉不屑，“這房間裏除了我還有別人？”

我誇他，“你名字真好聽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姓池。”

他嗬嗬一笑，“少見多怪。”

我說，“以後我就是你的家教老師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幫忙。”

他點點頭，“那麻煩你出門左拐，慢走不送，哦，記得給我帶上門。”

我被他氣得夠嗆，“你這麼說話真的沒被人打過麼，你朋友都是怎麼忍受你的......”

豈料這話卻讓他驟然變臉，“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朋友嗎？”他突然委屈得像個從未得到過糖果的小孩，“我從小都是一個人，爸媽從來不回家，住的地方也總是搬來搬去，跟誰也混不熟。”

我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池樾家裏的情況我也多少有些了解，他爸媽在全國各地做生意，所以他也不得不跟著滿地圖跑，聽說初中三年就換過三次學校，能交到朋友也是見鬼了。

我很抱歉，“對不起，我剛才那話沒有惡意。”

池樾沒看我，落寞又沮喪，“你走吧，我不需要老師，那些小兒科題目我都會做。”

我不肯放棄，“不行，既然拿了家教的錢就該幹家教老師該幹的事。”

他嗤笑，“我不會去舉報你的，你每天走個過場就行，工資照拿。”

他很抗拒我的靠近，說什麼也不答應補習，直到......

6

我提出要跟他做朋友。

我說希望他不僅僅把我當成家教老師，還可以把我當成他的好朋友。

我說我對朋友都很好的，跟我做朋友你絕對不吃虧。

他那時候的眼神，就像漆黑夜幕中突然閃爍起了璀璨繁星。

他別扭道，“誰要跟你做朋友了，行吧，我對朋友也不差。”

如他所說，池樾對朋友確實不差。

有一次我來了大姨媽，痛經得很嚴重，趕到池樾家時已經遲到了半小時，池樾不僅沒生氣，還沒扣我工資。

可能是我臉色太過蒼白，他驚悚道，“小陳老師，你別死在我家了。”

我有氣無力，“會不會說話......”

“不會，幫你叫醫生？”他上前扶住了我，眼中流露出了貨真價實的擔憂，衝散了他眉目自帶的桀驁不馴感。

我稀奇道，“你還會關心人？”

池樾無語，送了我一個白眼。

“確定今天還要補習？”他給我倒來一杯熱水，“其實我有點困了。”

“別困啊，我來都來了，不補不白跑一趟。”說完，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果然生理期就是要比平時畏寒。

池樾撇嘴，“小陳老師可真是春蠶到死絲方盡，疼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屍。”

“疼不死的，你少說兩句別把我氣死了就行，”我拿起他的書包要往書房走，池樾卻喊住我，“今天去頂樓。”

我愣住，“去頂樓幹什麼？”

“今天天氣好，上去補習。”

“啊？”我有些心慌慌，“天氣好就天氣好，誰家好人補習去頂樓啊？”

好奇怪，該不會想著補不好就把我扔下去吧......

池樾似笑非笑，“你猜？”

我打了個哈哈，“我猜是你想換個學習地點換份心情，正好頂樓風景也不錯，學累了還能閑情逸致一下子。”

池樾狡黠道，“猜錯了，單純是覺得補不好就可以直接把你扔下去了。”

“......”你還真是這麼想的啊！！

見我木著一張臉，池樾沒憋住笑出了聲，“笨蛋，這你都信。”

我弱弱反駁，“還不是你在我心裏人品堪憂......”

池樾做出受傷狀，“傷心了，你竟然把我想的這麼惡毒。”

到了頂樓後，我發現今天天氣確實很好，晴空萬裏，暖意融融。溫暖的陽光灑在人身上，痛經都被緩解不少。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他是看我來了大姨媽才說要去頂樓補習曬太陽吧？

事實證明還真是。

池樾來到頂樓時，手裏還端著一個杯子，熱氣騰騰，竟是他煮的紅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