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江成蹊走到我身後,拉住我的手,我順勢將頭埋進了他懷裏,一股烏木的清香撲麵而來,拉回了我飄忽的思緒。他將剛熱好的牛奶遞給我,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讓我蜷好。
江成蹊為了方便我去畫廊,在那附近為我租下了一個公寓,偶爾他會在這裏留宿,大多數時候隻是陪我看看電影、喝喝酒,再回到自己的住處。
“在想......”我閉著眼,枕著他肩膀,“你喜歡我什麼?”
江成蹊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發問,他思忖片刻,認真說道:“還記得第一次在畫展見到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種天然的‘疏離感’,你似乎擁有一個完整的自我的世界,一個不諂媚的、遺世獨立的世界,而你就呆在那個世界裏麵,有些冷淡,不夠親和,但寵辱不驚。”
江成蹊似乎陷入了某種愉快的回憶裏,他邊說邊想,然後就露出了一抹及其少有的、那種與他的年齡與身份都毫不相稱的——少年羞澀的笑意,他捧著你的臉說,“那很令我著迷,小野。”
或許是那日的江成蹊太過真誠,在之後的很多年,我早已不感興趣別人喜歡你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我卻仍舊會在很多個瞬間裏想起這個男人,他的話、他的笑,以及他發自內心的愛意。
7
25歲生日那年,江成蹊送了我一枚戒指,隻聽說是令人特意打造的一對對戒,內圈刻著你們的名字。
JiangChengXi&ZhouShiYe。
他當著外公外婆和顧止麵向我承諾:任何時候隻要我願意,就可以向他索取一枚鑽戒,然後結婚。
外婆結結巴巴地問他,為什麼不是現在結婚?
江成蹊望著我,認真的說:“小野才25歲,或許她還想看看更大的世界、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不著急,什麼時候她願意了,我再娶她。”為我戴上戒指後,他又補上一句,“我 永遠是你的後盾。”
這枚象征愛情與承諾的戒指佩戴進了我的中指,而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麵——江成蹊為你籌備了一場名為《野心》的個人畫展,他說小野,時機成熟,是時候展露你的風采了。
我作為新銳畫家的第一個畫展,每一幅畫都需要精挑細選,那一段時間我忙的沒空著家,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畫廊度過。就在我完成了最後一副畫的那一夜,江城蹊推開了畫廊的門,顧止站在他身後,神情恍惚,我眼中寫滿了詫異,顧止在看向我的那一瞬間,崩潰地哭出聲音:
“周十野,外婆......二次腦梗,現在正在搶救。”
“我爸媽已經趕過去了......”
我到達醫院的時候,手術尚未結束,外公直直的站在手術室門前,抬著頭看著“手術中”三個字,一動也不動,
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樹。
時間在那個時刻變得緩慢又沉重,每一秒鐘都像在加重刑罰。
終於,燈滅了。
醫生走出手術間,你們迎了上去。
“抱歉,我們盡力了。”和無數影視作品中一樣的說辭,可我不信,我推開了所有的障礙,直接衝進了手術室,直到看到外婆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才發出了一聲小獸失去至親的那種低聲地、淒涼地嗚咽。
江城蹊攙扶著外公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地走上前,顫顫巍巍地跪倒在了外婆床前,他伸出蒼老的手,遲緩地為外婆撫平她淩亂的銀絲,笑著說:“要體麵地走,清兒。”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外公叫外婆的名字,如此的深情,卻又如此的悲傷。
第二天我和江城蹊都沒有去現場關注畫展的情況,我們陪著外公收拾外婆的遺物,最後整理出來了滿滿一箱子。他滿眼深情地注視著那一箱子東西,緩慢地說:“你外婆這個人啊,怕寂寞,所以才喜歡看話本。這些都是她的寶貝,要給她帶去。”
“小野。”外公看向我,“你外婆跟我說過,有你在,她這一生很幸福。”
“小江,謝謝你。”外公又看向江城蹊,“謝謝你願意照顧我們的小寶貝。”
“一晃啊,都這麼老了......”最後外公喃喃著,抱著箱子進了臥室。
你和江城蹊麵麵相覷,卻都沒有打破這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