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入喉,再痛也隻疼一瞬。
可被所愛之人剖心取血,要疼無數次直到我死。
可傅諭的刀比我更快,他的刀刃一瞬間洞穿了我的手,將金簪打落。
“懷靈,不要做蠢事。”
“我不會讓你死。”
我連去死的權利都沒有。
6.
傅諭甚至連多騙我一刻都不願意騙。
從洞房花燭的那一夜起,他再也沒有對我露出過溫柔的神色。
一夜之間,判若兩人。
他是真的很愛何清姿。
愛到找遍天下,也要找到一個法子把自己的愛人留住。
哪怕,那隻是能保住她屍身的法子。
這份愛很偉大,如果犧牲的人不是我那就好了。
因為被犧牲的人是我,被欺騙的人是我,所以我無法讚許他們堅貞不渝的愛情。
傅諭把我從一個貧賤粗鄙的豆腐女,悉心培養成明豔動人的少女。
他把我從一個能咬牙挑起兩擔重重豆腐的人,變成一個被花刺紮到都能疼得掉眼淚的人。
我從前不怕疼,可現在很怕疼。
傅諭把我養成一朵怕疼的嬌花,又親手在我最接近幸福的時候一刀給我蝕骨入髓的疼痛。
我還記得剛被帶回來的時候,我的手上有一層凍瘡脫落留下來的痂。
傅諭親自去給我找了藥膏,每日細心地替我塗好。
他聲如溫玉:“女子的手如同臉麵,從前你要養活自己縱然沒辦法仔細嗬護,如今你不必再擔心食不果腹,有我替你操持,你隻管安心就好。”
藥膏抹到手上涼涼的,我卻隻覺得心間溫熱,連帶著臉也燙了起來。
自那以後,我開始精心嗬護我的手,疤痕褪去,隻留下手心一層小小的薄繭。
後來我的手因為學琴經常受傷,隻是流了一點點血傅諭的眉心就猛地蹙了起來,甚至萌生了讓我不要再學琴的心思。
他那時,是真的對我很上心。
我自幼流離失所,被阿爹抱回去收養,然後學習手藝,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他是第一個。
所以,我毫無防備地愛上了他。
可惜,我愛錯了人。
我曾經偷偷溜進密室看過,何清姿哪怕沒有聲息地躺在那,也是冰肌玉骨的美人,是我沒法比的。
怪不得傅諭愛她愛到骨子裏。
她和我之間,或許真的是雲泥之別。
7.
傅諭教我讀書識字,可他沒有教我溫順乖從。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於是我壯烈自戕,隻可惜失敗了。
有愛就會有恨。
我心非木石,又豈能無恨?
我恨傅諭。
從他剖開我心的那一刻我就該恨他。
可是我舍不得恨他,我還希冀著他那點施舍憐憫的愛。
可他那句決絕的“從未”,讓我再也不能騙我自己。
我恨他,永生永世都恨他。
我恨他給我那麼多的關心愛護,最後卻都是欺騙偽裝。
我恨他不顧我的痛苦,執刀一次次地剖心取血。
我恨他算計了我不夠,還要我生一個孩子來當他的供血器皿。
我算什麼呢?
我想我的豆腐作坊了,也想我挑著扁擔走街串巷賣豆腐的日子。
起碼那時候,我唯一麵臨的痛苦就是豆腐賣不出去我會吃不飽飯。
可現在,我麵臨的痛苦都貨真價實,每一刀都直入心口。
那我就要他比我更痛,千倍百倍,才算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