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複撥打楚琛的電話。
機械的忙音不斷播放,讓我的心更加煩躁。
我隻好冒雨回家。
家門大開,裏麵一片狼藉。
我下意識覺得家裏進了小偷。
我有些慌張,剛想報警,眼裏闖進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我許久未見的養母。
她的手裏拿著一張全家福,上麵的三個人靠在一塊兒,笑得甜蜜。
裏麵有我,徐螢和她。
她見到我時愣住了,將照片安置好後,就撲過來打我。
我的半邊臉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她又大力地拉扯我的頭發,含糊不清地咒罵著我。
『你這個白眼狼!』
『我看著螢螢的麵上收養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讓你爸打死你,我的女兒也不會死了!』
『你害死了我的女兒,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啊!』
『你還想結婚?還想獲得幸福?』
『你根本就不配!你就該和我一樣,永遠活在無盡的痛苦當中,直到死去!』
我沒有還手,隻是護著頭,默默地承受她的發泄。
那些惡毒的話猶如一把利劍,將我的心剖成一片一片的。
鋪天蓋地的情緒幾乎吞噬著我,我把頭死死埋在腿間,喃喃自語。
我還不能死。
我不能食言。
我不知道她的謾罵持續了多久。
當我從混沌中驚醒時,才顫抖著手去翻找自己的藥。
可藥就像消失了一樣,我怎麼也找不到它。
一雙黑色皮鞋攔住我的去路。
白色的藥片悉數落下,落地聲在我耳邊回蕩。
我愣住了,緩緩抬頭。
與一雙陰冷深邃的眼睛對上。
楚琛居高臨下的睨我,朝我晃了下空的藥瓶。
他的笑容冰冷又惡劣:
『剛才不是想吃藥麼,多吃點啊。』
在我和楚琛談戀愛時,我的病很少發作了。
在病情複發的時候,我把自己關了起來,用刀片一次次地劃著手臂。
血流的不快,可奇跡般的,心臟深處的窒息感迅速消失。
楚琛知道後心疼地紅了眼眶。
請了幾個月的假帶我四處散心。
從廣袤的草原到極寒的冰島。
他在極光下向我求婚,單膝跪地,分外虔誠。
『阿荷,你願意成為我終生的伴侶嗎?』
『我發誓,我會一輩子都愛護你的。』
誓言隻在深愛時才作數。
那隻為我戴上戒指的手,如今將我救命的藥揚了個徹底。
他也曾經是我的救贖,在我對這個世界絕望時,他無數次地拯救了我。
如天神一般,渡我苦痛。
我囫圇地將藥吞下。
楚琛隨意地把瓶子扔掉一邊,瓶子越滾越遠。
我爬過去拿起它,又把掉在地上的藥片一一撿起,鄭重地將它們放回去。
他在一旁冷眼看著我。
『蘇荷,你可真惡毒啊。』
『徐螢的死,你難辭其咎。你就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棵稻草。』
『你活該痛苦。』
我沉默著,繼續手上的動作。
徐螢死後,他消失了幾天。
回來後仿佛變了個人,眼底的柔情不複存在了。
前幾天,他把他的青梅帶回家。
兩個人跌跌撞撞,在客廳裏恩愛纏綿。
我被樓下的聲音驚醒,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
我剛想開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在原地。
我見過那個女生,他說他隻把她當妹妹。
而如今她的衣領大開,頸肩布滿紅痕。
楚琛將人摟在懷裏,低頭索吻。
她看見了我,嬌聲說:『阿琛別這樣,蘇荷在旁邊看著呢』
她挑釁地看向我,眼裏是對男人的勢在必得。
楚琛的身上沒有酒味,我想欺騙自己都找不到借口。
楚琛停了下來,輕蔑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用理她,我們繼續。』
『要不是她是......,她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後麵的話我沒有聽見,我狼狽地衝進廁所。
雙相情感障礙的症狀來的迅猛,胃部的灼燒感開始蔓延開來。
我吐得昏天黑地。
眼淚失禁時,我滿腦子都是初遇時楚琛的模樣。
他說的那句話語在我耳邊回響。
在我幾近暈厥時,楚琛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注視我。
『這就受不了了?』
『你做的事可比我可惡多了。在惡心人這方麵,我甘拜下風。』
家裏又隻剩我一個人。
我坐在一片狼藉中,呆呆地看向身側的相框。
它被摔的粉碎,我下意識地捧起它。
鋒利的碎片陷進手心,鮮紅的血落在照片上。
我越擦越模糊。
可腦裏的記憶愈發清晰。
照片裏是我和他在大理的旅行照。
他攬我入懷,眼底盛滿笑意。我偏著頭,不太敢看向鏡頭。
周圍的行人成了背景板。
唯有相依偎的戀人成了主角。
照相的人把照片遞給我,還祝福我們白頭到老。
那時的我們十指相扣,他在我耳邊說:
『我們都要好好的,一起去看未曾領略的風景。』
我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我不再有輕生的念頭,積極地配合治療。
以前的我病了隻靠自己硬抗過來,隻要死不了就夠了。
我害怕醫院,它奪走了媽媽的生命。
後來他出現在我的世界裏,牽著我走進醫院,我才開始看醫生。
我以為自己這樣能逃離黑暗時,給予我救贖的那雙手卻把我推下去。
我墮入更深的黑夜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