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白天黑夜,昏昏沉沉睡了幾日,偶爾長安會躡手躡腳進來,摸摸我的手,然後躡手躡腳的退出去。
秋日的雨真是多,一陣陣轟隆隆的雷聲響起,紛亂的腳步聲中,我聽見長安撕心裂肺的喊著‘阿娘。’
我赤腳跑出去,沈慕霜站在簷下,美目流轉間全是挑釁:“陳鳶,皇上憐我失了孩子,特意下旨,將大皇子養在我膝下,想來你出身民間,怕也是養育不好孩子的。”
而我的小長安在幾個嬤嬤懷裏拳打腳踢,那樣驚懼又期待的眼神看著我,雨絲從他的發間流在小小的臉上,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
他看清了我的眼淚,突然不掙紮了,隻是忍不住抽泣:“阿娘不哭,長安會乖乖吃飯,乖乖睡覺,阿娘也要乖乖吃飯好不好?”
沈慕霜嫌棄的看了長安一眼:“阿娘?你該喚一聲母妃才是,果然是下賤的女子教出來的孩子。”
我想撲上去,卻被沈慕霜帶來的人緊緊按住,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一點點消失不見。
漫天大雨中,我跌跌撞撞朝勤政殿跑去。
卻被侍衛攔在門外,他們說,皇上在議事,誰都不見。
我轉身跪在殿外粗糲的青石板上,一下下將頭磕在地上,血水混著雨水,暈開一抹紅,轉眼消失不見。
“臣妾求見皇上。”
“臣妾求見皇上。”
……
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中,我看見殿門開開合合,大臣進進出出,我好像還看見一身朱紅的沈慕霜來了,不多時又走了,隔著雨簾,她像個驕傲的孔雀般看向我,她的脖頸間有一抹紅痕,那麼刺眼。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隻是雨不知何時停了,秋月孤零零的懸在天際,勤政殿內燭火長明。
隻是,殿門再也沒有打開。
其實,阿昭哥哥,我想說。
長安他怕黑,晚上不摸著我的手會睡不安穩。
長安他偶爾還會調皮,以往我打了他手心時,如意總會跟我急。
我記得,如意跟我說過,要我照顧好小長安,我怕,怕他被欺負,如意會怪我。
阿昭哥哥,長安去了鳳棲宮,他若哭了,可有人會哄哄他,抱抱他嗎?
阿昭哥哥,求求你,不要將我的孩子給別人,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好不好啊?阿昭哥哥。
狂風大作,濕濕的發絲粘在臉上,可奇怪,身上卻一點都不冷。
好像有侍衛換了崗,看不真切,天旋地轉中,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是誰的懷抱,冰如雪,冷若霜。
那麼熟悉的嗓音,那麼熟悉的心跳,卻看不清臉。
壓抑許久的鬱氣尋不到出口,眼睛好酸,卻哭不出來,隻是哽咽著,連呼吸都無法順暢,喉頭一甜,有什麼噴湧而出,是誰在呼喊,那麼絕望:“阿鳶。”
我手費力按上左側胸口,帶著哭腔開口:“阿昭哥哥,我們是一家人,救救我好不好?我這裏真的好痛。”
真的真的好痛,像以往很多次一樣,像蕭昭的眼淚暈濕我衣衫時,像每次看見他被欺負的傷口時,像他的唇吻上沈慕霜時,像阿爹喚我娘娘時,像如意為我赴死時。
所以,救救我,好不好啊?
是誰在耳邊帶著哽咽輕輕呢喃,竟不知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再等等,阿鳶,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