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樹,小姐一醒來就吵著要見您呢!"
我匆匆忙忙地係上領帶,趕到了姬順心的臥室。
麵容精致的女孩躺在床上,雙目通紅,正惡狠狠地訓斥著周圍站成一圈的醫生:
"都給我滾!我隻要棠樹!"
"小姐。"我適時出聲,吸引了女孩的注意。
一個嬌小的身軀撲向了我。
姬順心甚至隻穿著睡衣,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床。
"棠樹你去哪了!我好想你......他們都是壞人!"
女孩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隱隱有淚花閃爍。
"快讓他們走!"
我使了個眼色,為首的醫生就連忙帶著眾人退了出去,還輕輕帶上了臥室的門。
女孩抱著我坐在床上,溫順地把頭靠在我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我以後要讓棠樹當公司總裁,還要給你買整棟大樓!"
我笑著一一應下,內心卻是沉沉歎息。
眼前癡傻可愛的女孩兒,其實是個自閉症患者。
六歲那年,她目睹親身父親遭遇車禍身亡,當晚就出現了嚴重的應激反應,從此患上了自閉症。
杜明亮,也就是現在姬氏集團的董事長,她的繼父,派我貼身照料她。
這一照料就是十三年。
當年緊緊抓著我手指的小女孩一步步成為杜明亮掌控的傀儡繼承人。
自從她被診斷出自閉症後,她就更不喜歡其他人碰她,很多時候,都要我陪著她,才能入睡。
我遵從著杜明亮的指示,對姬順心,言聽計從。
但我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
杜明亮答應我,等姬順心康複就讓我離開姬家,去分公司。
"棠樹在想什麼?"姬順心的擁抱突然收緊了。
好疼!
姬順心在我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我發出了一聲悶哼。
她看到我手臂上的紅印,焦急地道歉,
"我是不是把棠樹弄疼了?都是我不好——"
女孩低下了頭,眼看又要哭了。
"我隻是想讓棠樹聽我說話。"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她的注視中微笑道:
"小姐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棠樹又惹我生氣了!"姬順心躲開了我的手,因為氣憤胸膛劇烈起伏著。
我知道,她不喜歡聽我稱呼她為"小姐"。
但是我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
我隻是一個過幾年就要離開的保鏢,我本就應該在雇主麵前保持距離。
拗不過她的倔脾氣,我隻好主動靠過去,語氣中帶了些誘哄:
"順心別生氣了,以後私下裏我就直接叫你名字,好嗎?"
順心是她的小名。
女孩這才喜笑顏開,拿出急救箱給我手臂上的紅印塗抹藥膏。
這個角度我能看見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幼稚的富家女,其實我想的是——
在我離開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自從上次又發生癲癇發作之後,姬順心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果說以前她隻是自閉,那麼現在,她稱得上喜怒無常。
"那幫老頭就知道糊弄我,我早晚要把他們全開除了!"
女孩猛地一揮手,桌上的相框就全都滾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棠樹!"女孩突然看見了門外猶豫要不要進來的我。
她想喚我過去,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隻好朝我身旁的李妍使了個眼色:
"快收拾幹淨,別讓棠樹踩到玻璃碎片。"
連相框都不在乎了嗎?
這些相框是杜明亮在姬順心十三歲生日時親自挑選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她眼睛亮閃閃地搖晃我的手臂:"爸爸心裏有我,這是我最開心的生日!"
明明把它們視若珍寶地擺在書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整整六年,而今卻這麼嫌棄?
隻怕是她的自閉症更具嚴重了。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
我一走過去,姬順心就靠過來,把身體的重量盡數壓在我的身上。
"順心!"女孩嬌小的身體對我來說並不沉重,但我還是輕喚她一聲,扶著她坐到了沙發上,"你身體有不舒服的嗎?"
猝不及防,女孩把我撲倒了。
我被她緊壓在身下動彈不得,整齊的襯衫也皺巴巴的。
女孩輕輕撥弄著我的領帶,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棠樹也像那些董事一樣希望我消失嗎?"
她從未這樣問過我,這讓我感到心驚。
我艱難地撐起身體,坦然地直視著她:
"我希望順心能平平安康地生活,家裏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
女孩沉默半晌,臉上陰沉的表情逐漸變為一種天真爛漫的笑容。
"我就知道棠樹對我最好了。"
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低聲說道。
"棠樹永遠陪著我好不好?"
我像往常一樣點頭答應,然後安撫著她。
至於是否永遠陪著姬順心,那是杜明亮決定的事。
不過,但凡有機會,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裏。
因為姬順心愈發喜怒無常了,我不確定她會不會某天突然就解雇我。
"棠樹可不能騙我。"女孩抱緊了我。
她的呼吸輕輕拂過我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讓我感到一陣不自在。
"不然我會......非常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