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就沒什麼想跟阿耶說的嗎?”
趙匡胤沉吟一會兒後,然後貌似隨意的看向趙德昭,開口問道。
最終,他還是決定暫時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不捅破這層窗戶紙,那他就能保證能夠繼續聽到自家這臭小子的真實想法。
而一旦讓這臭小子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會被自己這個當老子的偷聽,那他聽到的,還能是心裏話?!
“阿耶見諒,如今天色已晚,孩兒想在宮裏留宿一晚。”
趙德昭眼珠子一轉,開口請求道。
特麼的,這次把趙二得罪得夠嗆,估計恨不得讓我立即就去死。
這開封是可他的地盤,鬼知道我等會出去會不會被人打悶棍。
安全起見,不如先在宮裏躲躲!
趙匡胤聽得嘴角抽搐,但還是頷首道:“此乃小事,自然可以。還有嗎?”
咦,咋感覺趙大現在怪怪的......
竟然這麼好說話的嗎?
算了,反正如果趙二登基,他也必然會按照原本的曆史軌跡把我活活逼死。
那就隻能老老實實按照原計劃,捅破窗戶紙,讓趙大這個扶弟魔自己挑!
趙德昭稍一細思後,趕緊認真答道:“好讓阿耶知道,孩兒自知今日行事十分魯莽。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兒子做此噩夢,也與儲君之位始終懸空有關。”
“若阿耶當真鐘情於二叔,不妨明發聖旨,確立二叔儲君之位。孩兒或許因為得罪二叔,將來難以保全。但好歹能讓芳弟免於煩惱苦恨。”
“若阿耶意在傳位於我們自家,也不妨明發聖旨確定,也好絕了諸位叔叔及臣工的非分妄想。”
趙匡胤看著自家一本正經的大郎,有些欣慰,也有些惱怒。
老實孩子會吃虧,過去這孩子就是過於老實。
若是早幾年有今日這番表現,或許還不至於積重難返到如此程度。
自家那個二弟固然善於收攬人心,可是自家大郎的表現也的確差強人意。
兩相比較之下,朝野上下對於二弟的呼聲自然水漲船高。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這才一臉認真的看向趙德昭說道:
“大郎,你可有想過,一旦阿耶做出選擇,將引起朝野極大震蕩。更會讓我家家宅不寧。”
“你祖母的心思,想來你也知曉。至於你二叔心思,你也已經知曉。你說,這皇位如何選,才能保全我家家宅安寧。”
趙大優柔寡斷的話語,讓趙德昭很有點不適應。
擦,我敢說,趙大絕對是曆史上數得上號的有人情味皇帝。
可感情這玩意兒本來就是互相綁架,誰在意得更多,誰就活該吃虧受苦。
你這麼在意你的老娘兄弟,可他們卻未必這麼在意你啊!
你原本該在今晚暴斃,你老娘可是親自出頭搞了個金匱之盟,把你老婆孩子往死裏坑。
趙大啊趙大,我親愛的老爹,你要是有漢高祖劉邦那股子混不吝的氣性,哪兒還有這麼多破事兒。
說白了,他們不就吃準了你不敢掀桌子唄!
可你這叫我這個當晚輩的咋說嘛!
趙德昭的心聲,驚了趙匡胤一大跳。
但身為帝王的他養氣功夫絕對沒得說,愣是不漏絲毫破綻,隻淡定看著這疑似通神的大兒子。
“古人雲: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則也。阿耶以為誰是熊掌誰是魚,宜當自取。”
“夜色已深,孩兒告退。阿耶也要多多注意身體,早些休息吧!”
趙德昭說完之後一本正經的行了一禮,退出了勤政殿。
從穿越到現在,他真是一刻清閑都沒有,始終緊繃著神經。
哎,果然牛馬到羅馬的路程,不是這麼好走的呀!
聽著自家大郎這不著調的心聲,趙匡胤搖頭一笑。
但想到之前聽到的心聲,卻心情異常沉重。
大郎說我會在今晚暴斃,也即是說二弟果然弑兄篡位成功了。
所以如果今夜大郎不來,我會在酒醉熟睡後,被二弟活活劈死。
阿娘為大局和大家,會出麵平定亂局。
所以,我家娘子孩兒,統統會被犧牲?!
想及此處,趙匡胤終於感到了徹骨的疼痛。
實話講,如果實在難改局勢,他並不介意將皇位傳給二弟趙光義。
但若這是以他被暗殺,老婆孩子被暗害為代價的話,那他就絕不接受!
老趙家的皇位,是他趙匡胤嘔心瀝血打出來的。
雖然也虧了良心,對不起已死的周世宗柴榮,欺負了他家的孤兒寡母,可柴榮留下的孤兒寡母,至少還活著呀!
所以,他絕不甘願自己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哪怕這拎著屠刀的宰割者是自己的至親!
......
另一邊,趙光義黑著張肥臉,氣憤難平的回到了晉王府。
管家笑語盈盈迎上跟前,還沒來得及言語,便迎來了趙二一陣疾風暴雨的毆打謾罵。
“趙德昭,你好大的膽子!咱們走著瞧,看看我這二叔拿不拿得住你!”
“你給我等著,等我登基稱帝,我要你生不如死!”
趙二人胖體虛,沒發泄一會兒便整個沒了力氣,整個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在下人們的攙扶下,他回到自己奢華的府邸。
但在他的內心裏,卻頭一次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懼。
......
“官家,剛才連夜拷問了張琪,他承認自己被晉王叮囑,今夜要與官家秉燭夜談,讓他不要放人進宮。但他始終不承認被晉王收買。”
“另外大皇子進宮一事,張琪與大皇子說法一致。”
“大皇子謊稱緊急軍情入宮,不得放行後彎弓威脅射殺後,得以闖入宮裏。”
趙匡胤聞言眉頭一皺。
張琪拒不承認被收買,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畢竟原本就沒有確鑿的證據。
而且這種事情一旦被承認,那便是萬劫不複的後果。
自然是咬死不鬆口了。
但其被二弟影響,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皇宮禁軍統領的身份何等重要,幾乎是身家性命所係。
別管二弟趙光義今夜是否有弑兄篡位之心,但事實就是他有能力,也有動機這麼做了!
“官家,王繼恩嚴刑逼供下,咬死不承認與晉王有私交。但其手下小太監卻已招認,曾收受晉王殿下好處。”
趙匡胤聽得火冒三丈。
他又不是在衙門裏審案,不用講什麼證據確鑿。
王繼恩作為他身邊的老人,居然敢跟自己二弟眉來眼去,暗通曲款。
自己二弟接連與王繼恩這個近身大太監和張琪這個禁軍統領有染,他是想要幹什麼?!
如此明目張膽!如此肆無忌憚!
趙匡胤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自家大郎,那關於魚與熊掌的引用典故。
誰是熊掌?誰是魚?
在這場博弈之中,總得有一方徹底倒下!
沒有兩全其美的結果。
“傳旨,張琪欺君賜死,王繼恩染病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