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了一場大雪,到了夜間,霰雪像小小的鵝毛,一片一片飄了下來。
屋子裏擺了兩個風爐,填了紅炭。上頭放著一個銅鍋,鍋裏半銚水燒開了,正咕咚咕咚冒著熱氣。
邊邊擺了幾張小圓桌,桌上小碗碟排成一排,酒醬椒料一應俱全,蔥薑蒜末也細細碎碎地擱在一旁。
兩個大圓盤裏盛著片好了的野兔肉,肉被切成薄片均勻地疊在荷葉上。
君澤覺著新鮮,問窈娘這是什麼吃法。
“撥霞供。”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循著聲音望去,一披著白色鬥篷的白色男子推門而入,發上沾著細小的雪花,輕裘緩帶,姿色無雙,令人眼前一亮。
“窈娘別來無恙,多年不見,還是如此貌美如花啊。”
“府君安好,論容顏,這上天入地,誰能比得過您啊?”窈娘笑著打了個招呼,朝著驚呆了的眾人努了努嘴,“喏,這就是妒女泉的主人。”
“噢,妒女泉?我竟不知,平日裏打發時間的玩鬧,倒是讓大家見笑了。”
“噢,不知府君潑的是人,還是什麼?”
府君沒有作答,自顧自坐下,泯了口酒,眼睛一亮,讚了一聲好酒。
施施然揀了雙筷子,搛了一筷子兔肉放入沸騰的鍋中,薄薄的肉片在沸水的衝刷下,眨眼便褪去了淡淡的紅色,微微泛著白,晶瑩剔透。
窈娘端上調好的油碟,府君順勢將煮熟的肉往油碟中一蘸,一抖,綠的蔥白的蒜紅的花椒滾了一身,又紛紛掉落。新鮮的兔肉混合著飽滿的鮮香麻辣,口齒生香。
府君大讚,視線在屋裏轉了一圈,手輕輕拍著桌子喟歎道,“此地應有謫仙,擁素雲黃鶴,與君遊戲。”
少女不知何時進了屋子,聽見這話,突然想起了什麼,牽著君澤的衣袖,欣喜道:“我想起來了,我叫素雲。夫君,我有名字的,我叫素雲。”
聽見少女的聲音,府君慢慢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少女。綿延的目光裏歲月悠長,瞬間翻湧過無數情感。
少女一臉嬌憨地牽著君澤的衣袖,晃晃悠悠,一蕩一蕩的。熟練地拿起筷子,將兔肉涮了一道之後,蘸了油碟喂到君澤嘴裏。
“貿然相請府君,隻是想問這女子的來曆。想來府君執掌一方數百年,該是知曉的。”窈娘適時插話道。
巧兒家的黑貓不知何時踱了過來,乖巧地縮成一團,趴在府君腳下。府君輕輕撫了撫它的頭,沉聲道,“我確是知曉她的來曆,她,是故人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