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去皮,剔蓮心,浸水,然後煮熟,放在碗裏再用大火蒸。蒸到酥爛香滑近似土豆泥,番薯泥的程度,翻扣在一個大盤裏,澆上滾熱的蜜汁,表麵放幾塊新鮮的山楂糕。待涼,乃是一道十分考究的酒席上必不可少的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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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小嚴找了一個人很多年,從18歲到24歲,不知姓名,不知年齡,不知長相。
從倫敦回國的飛機上,莊小嚴插著耳機,耳機裏是一個有些許低沉沙啞的男聲,正在說一道叫做“蜜汁蓮子”的甜品。這是錄音,幾年前錄下來到現在,來來回回聽了也不下好幾千遍了,莊小嚴閉著眼睛都能把那些話翻來覆去背個好幾遍。她一直在想,這麼多年,究竟在找什麼?
機艙外雲霧層層,一團簇著一團,白白軟軟地漂浮著,卻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就像莊小嚴現在的心境。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經抵達京城,我們將停靠A區到達航站樓,航班落地當地時間8月25日13:47分,現在機艙外麵的溫度為……”
空姐甜美的嗓音響起,鄰座的女人從口袋裏掏出化妝鏡,拿著口紅認真地塗抹,塗完還衝著鏡子裏的自己挑了一個媚眼。鏡子裏映出莊小嚴的臉,散著頭發,素麵朝天,圓圓的臉蛋上還帶著茫然的表情和幾顆淡淡的雀斑。
那女人收起鏡子和口紅,轉頭朝莊小嚴笑了笑,“小姑娘,有時間還是要好好捯飭捯飭自己,畢竟,出門在外,總是要得體些。”
不得體的莊小嚴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頭發,抿著嘴衝那個女人笑了笑,肉乎乎的臉蛋上陷出兩個極深的梨渦。
24歲的莊小嚴長著一張膠原蛋白異常飽滿的臉,大大的眼睛、嬌小的鼻子,圓滑的小下巴,睜著蒙蒙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個還沒睡醒的十幾歲的小姑娘。
飛機降落了,乘客陸陸續續拿著自己的行李,安靜有序地往外走。
那個女人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畫著精致的妝,大波浪的棕發隨手往耳後一撩,舉手投足都是說不出的精致優雅。
莊小嚴也跟著站起來,一米六的身高,微胖的體型,跟在那個女人後麵怎麼看都像是個灰溜溜的學生模樣。
八月底的京城已經開始起風了,機場的風一吹過來,莊小嚴的頭發更是張牙舞爪地四處飛散。趕緊把手腕上的皮筋擼下來,草草紮了一個馬尾,拖著行李箱,小跑著往裏走。
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個穿著鬆鬆垮垮的嘻哈衣服的男生,帶著一頂畫的五顏六色的帽子,舉著巨大無比的牌子,牌子上又醜又大的三個字“莊小嚴”。
莊小嚴四下張望了一下,出來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人拖著自己的行李箱,紛紛望著那誇張的不得了的大牌子。
莊小嚴伸手遮了遮臉,快步走上去劈手就把那大牌子拿下來,有力折了折,可算是把有字的那一麵折到裏麵去了。
她瞪著眼睛看著那個簡直就像個小流氓似的男孩子,壓低了聲音:“莊嚴,你不嫌丟人呐。”
男孩一米八快一米九,站在莊小嚴麵前就像一隻鶴立雞群的鶴,嚼著口香糖,抬起手就給莊小嚴一個大熊抱:“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我耳朵都要被鄭女士嘮叨出老繭了。”
莊家有一女一兒,女兒出生在十月一日早上六點十分,天安門廣場的國旗就是在那一刻升起來的,老莊按耐不住這種激動,大手一揮,莊小嚴的名字就這麼草率而鄭重地決定了。
六年後的十月一日早上六點十二分,鄭女士又生了一個兒子,又是和升國旗的時間重合了。老莊激動得麵色潮紅,不住地呢喃著:“莫不是我老莊家要出英雄了。”
得,名字也不用想了,就把女兒的名字裏那個“小”給去掉,就叫莊嚴。
老莊這名字起得一點都不好。
莊小嚴沒能繼承到美貌媽媽和男神爸爸的絕世容顏,一張娃娃臉長得平淡無奇,從小但凡體檢,都是正常偏胖。
在一群體態纖細的小姑娘們裏麵格外顯得粗壯,從小就自卑,內向,渾身上下就沒有哪一個地方看上去像一個老莊想象中的巾幗英雄。
莊嚴,不用說了,活脫脫一小流氓,成天惹是生非,一張臉那可是把老爸老媽臉上長得最好看的基因全給繼承了。
小小年紀,簡直就長了一張禍水臉,生的也是不安生的筋,經常把老莊氣得仰倒。還英雄,狗熊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