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得磨磨唧唧,稀稀拉拉拖了半個月都不痛快。
郡府走廊下,一溜兒的仆人們排得整整齊齊,一個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喘,生怕招來麻煩。
院子裏,白嬤嬤打著傘,一臉的高傲。
傘下躺著的菡竹剛遭了打,奄奄一息。
血水混著雨水從她身下蔓延開來,像是有了生命,四下裏蜿蜒。
“往後誰要再敢不守規矩,她的慘狀便是下場。”
白嬤嬤是朝陽公主的人,行事說話帶著一股子狠勁。
府裏的三姑娘馬上要入宮選秀,夫人特地向朝陽公主要了這位宮裏出來的嬤嬤來教規矩。
結果呢,三姑娘這規矩沒學好,倒讓這嬤嬤在下人們麵前立了威。
教訓完,白嬤嬤這才滿意地揮手讓眾人散去。
錦歌臨走前,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好迎上了白嬤嬤狠辣的目光。
她心頭一緊,連忙加快速度逃離。
九年前,她被賣到了鎮遠郡府,轉眼就要十八了。
當初父親還算是留了點情麵,沒簽終身賣身契,再過幾年她就能重獲自由,不必再為人奴仆。
九年她都能熬過來,就剩這兩年,小心翼翼些,總能熬到那天。
“錦歌!”
拐角處,宋嬤嬤朝她招手。
錦歌走近,宋嬤嬤趕緊把藏在手裏的花生塞入她腰間的小荷包。
“菡竹走了,剛被人從後門送出去的。”
錦歌猛然抬頭,眼圈紅了一圈。
宋嬤嬤歎氣道:“我知道你們關係好,可她犯了事,又遇上了愛立規矩的嬤嬤,隻能說她命不好啊。”
錦歌心裏堵得慌,嗓音都啞了:“可今日之事真不怪她。”
“咱們做奴才的,主子說你不對,那就是不對了。”
宋嬤嬤握緊她的手:“我之前跟你提的事,你想清楚了嗎?”
錦歌低頭不語。
宋嬤嬤有些急了:“這法子我都告訴你半年了,你為何還沒想清楚?你要是成了少爺身邊的人,那便是姨娘,可算得上半個主子了。皇上提了多少次封少爺為廣平世子,郡王爺就是不同意。現在郡王爺身體抱恙,大少爺指望不上了,將來這爵位還不是少爺的......”
錦歌警惕地看看周圍:“宋嬤嬤,這話可不能亂說。”
宋嬤嬤壓低聲音:“你當上姨娘還怕沒這好日子過?多好的機會你咋就不懂珍惜呢,白白可惜了你這張俏臉。”
“宋嬤嬤,再過兩年我就能出去了。”
她已經悄悄存了點兒錢,想著出去後買個小屋,置塊地,安生過日。
錦歌聲音細膩溫柔,帶著一絲委屈,尾音拖得長長的。
宋嬤嬤雖然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拿她沒辦法,隻是數落不減。
“真是榆木腦殼不開竅。到你出府那日都多大了,哪有在郡府當主子強。就你這樣貌,那些仆役裏不知道有好多人盯著,你還以為真能熬到出去那天?”
這話宋嬤嬤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錦歌耳朵都快起繭了。
她在前院做打掃的丫鬟,活兒總是沒個盡頭。
實在受不了宋嬤嬤的絮叨,她找了個由頭先溜了。等幹完活,天都黑了,正要回房休息,又有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