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包廂外,連走廊都是金碧輝煌。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出來的是岑佞的經紀人阿常。
二十來歲的岑佞,為了和林輕絮在一起從岑家淨身出戶。
他們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而如今,他剛拿了最佳新人獎,正是事業開始繁榮的時候。
阿常看見林輕絮,喪眉搭眼的一下就喜笑顏開起來。
“哎!嫂子,你可來了,今天岑哥拿獎,局上就多喝了兩杯,現在外麵圍了不少媒體。”
他說“你也知道,岑哥脾氣上來那樣,我們真管不住他啊。”
林輕絮溫和的笑笑,“我進去看看他,你把車開到後門等我們。”
阿常一連聲的應好,趕緊拿了鑰匙出門。
等阿常離開,林輕絮臉上的情緒全都褪去,她進門,看到昏暗的包廂裏那人。
岑佞還穿著領獎的那身衣服,銀灰色的西裝讓他看起來像個精貴的小王子。
聽到腳步聲,一個水瓶突兀的扔在林輕絮腳邊,岑佞似乎確實喝多了,聲音都有些含混。
“滾!都說了別煩我!”
他脾氣其實一直很壞,隻是那些壞脾氣很少對她發而已。
林輕絮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他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不對,側目看到林輕絮白皙的臉。
“絮絮,我今天頒獎,你說了來看我的。”
他聲調軟下來,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抱怨。
挺拔的肩膀歪過來,把頭搭在她的肩膀上,姿勢那麼的依戀曖昧。
林輕絮垂著眼,幾乎要喘息不過來,她和岑佞,十幾年的情誼啊。
她年少時就想著要嫁的人,為了和她在一起,岑佞被他爸打斷腿都沒改過口。
原本的岑家少東,被廢除了繼承人身份,陪她吃了那麼多苦。
可是他掌權後,卻那麼輕易的就要娶別的女人,其實,一切都早有預兆了不是嗎?
她打開手機,裏麵是一張匿名照片,主角就是坐在他身邊的男人,地點就是這間包廂。
照片裏的男人閉目靠在沙發上,一個柔美的女人似乎吻了他的臉。
而她就是陸禾。
是剛剛和岑佞搭檔的當紅小花,也是八年後嫁給岑佞的人。
他們如今已經因為陸禾吵了很多次,她一眼就知道,那個姑娘喜歡他。
林輕絮息屏了手機,岑佞沒看到上麵的內容,隻聽她問,“我讓你不要單獨和陸禾見麵,不要和她走太近,岑佞,你為什麼不聽呢?”
她問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哪兒對不起你啊?”
以至於,他們少時情意,在一起十數年,他仍然要拋棄她娶陸禾。
甚至,連他的婚訊她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次她沒有再問他照片的事,因為上一世他給過她解釋。
他說自己醉的重了被人偷親,她相信他了,可是後來呢?
岑佞用那張薄薄的結婚請帖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如今的他醉意朦朧的抱著林輕絮的肩膀,發絲蹭在她的頸窩裏,混著他低啞的嗓音。
“今天我拿獎,導演請了幾個劇組的人給我慶祝,你沒來就算了,怎麼還汙蔑我和別的女人呢?”
他聲音裏是帶著笑的,“你吃醋了?哎,哥保證,哥這輩子就跟你一個好,真的,絮絮,你信我。”
他讓她信他。
撒謊,騙子!
上一世的那張結婚請帖還猶如在眼前一般,他如今說清白,她怎麼敢信?
現在的岑佞說的好聽,可二十八歲的岑佞那時說的話卻是“絮絮,這隻是商業聯姻,你會體諒我,對嗎?”
林輕絮體諒不了,上一世她毅然決然的準備離開,卻突兀的死在出海的輪船上。
現在,是她死時的八年前,她自以為她和岑佞最相愛的時候。
她才發現,她以為最愛她的人,一直都在騙她。
岑佞,你怎麼能這樣作踐我的情意啊?
這時的岑佞看過來,眼裏都是雀躍的倒影,他那麼暴烈的脾氣,也為她收斂。
年少的岑佞靠在她身上絮絮叨叨的小聲抱怨。
而他身邊的林輕絮,靜默的垂眸,心都在滴血。
美好,都是假象。
都是假的!假的!!
她拿了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飲而盡。
如果這就是他愛人的模樣,那她不要了。
“岑佞,回家吧,我有話對你說。”
他在她肩頸裏蹭了蹭,“我不,你親親我,親親我我才聽你的話。”
林輕絮摸了摸他的頭,喉嚨裏有點哽咽,她死前他們的最後一麵,是決裂一般的爭執。
他那時候隻恨她為什麼不體諒他的處境,可是他忘記了。
岑佞,是你說要娶她。
岑佞,是你先對不起她。
岑佞,是你辜負了她的一往情深!
林輕絮在他還帶著殘妝的漂亮臉頰上敷衍一吻,“回去吧。”
他猶帶不滿,但是到底也沒再鬧了,迷離著一雙含情眼,和她一起踉蹌著往外走。
到後門的時候,突然衝出來一個不知道躲在哪裏的狗仔,架著攝像頭想要拍岑佞。
“岑先生!網傳您和新晉小花陸禾因戲生情,請問是否屬實?!”
他情緒太激動了,一時不慎攝像機撞到林輕絮的額角,她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原本醉醺醺的岑佞霎時變了一副樣子,他那麼高的個子,一把攥住那狗仔的衣襟,抬腿就給了他一個頂膝。
那狗仔渾身痙攣著發出痛苦呻吟,根本不清楚自己怎麼就惹怒了岑佞。
開車等在後門的阿常看到這一幕頭都大了,連忙過來拽人,生怕岑佞把人搞出個好歹來。
“岑哥!岑哥我們先回去!”
林輕絮緩過來那股疼,阿常一米八的壯漢怎麼拉都拉不住的人,她隻輕輕伸手遮住他的眉眼。
他就乖的像個小孩兒。
“岑佞,聽話。”
林輕絮一手遮著他的眼睛,一手拉著他的胳膊帶著他上車。
直到坐上車,阿常才鬆了一口氣,“那人我通知公司處理了,現在我們得趕緊把岑哥送回家。”
林輕絮鬆開手,岑佞冷著一張臉,還在不高興著。
那張後來紅遍了大江南北,被譽為神賜的清俊臉龐此時冷漠不已,他簡直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難搞。
林輕絮本來應該哄他的,可是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張口,隻能側頭看著車窗外,那夜色裏的川流不息。
車裏氣氛凝滯,阿常幾次看後視鏡,都是欲言又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佞啞著喉嚨問,“你疼不疼?”
林輕絮眨巴著眼睛看著車窗,一瞬間淚流滿麵。
她就那麼靜默的落淚,手指都掐的泛白,喉嚨裏含著的是破碎沁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