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上,大夫給主母診平安脈,主母胎位不穩,經查,有人在主母身邊的茶裏加入了少量的西紅花,主母府內嚴查無果,三月初九,主母忽然見紅,城裏城外所有的大夫忙了一夜,都未能保住主母肚子裏的孩子,將軍容大怒,著人檢查整個府上,從六幺的私藏裏,找到西紅花五錢,還有一錢粉末。
“將軍,不是我。”
“整個府上,除了你的園子,其他地方再無西紅花,不是你,又是誰?”
將軍容臉上都是肅殺之氣,“西紅花名貴無比,乃是天方送來的供禮,市井之中無一處可尋,除了你從宮中帶出來,又有何人能有?”
六幺抬頭去看將軍容。
容的眼裏都是厭惡,她好似被那厭惡給灼傷了,頭更低了。
西紅花既如此名貴,她一個舞姬,又怎麼可能有?
而他,竟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如此道她。於他心裏,這一份感情,便早就該結束了吧。
“將軍,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大概是想著這西紅花名貴,給我補補,卻不知這西紅花最是活血,於孕婦沒有半點好處,將軍不若放了她罷。”
李清婉臉色蒼白,六幺看不見她眼裏的得意,隻感受到那目光之中的清冷。
“你是當家主母,怎能如此軟弱?”
將軍容眉頭蹙起,大手一揮將李清婉擋在了身後,“今日之事,我會徹查。”
“查來查去,東西都已經查出來了,何苦繼續再查下去呢?六幺,認了錯便下去吧,這春寒料峭的,地上冷,別壞了身子,壞了身子,可就不能伺候將軍了。”
“我沒錯。”
六幺雖然低著頭,可眼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還要開口,李清婉打斷了。
“我知你無錯,你不過是愛護我這個姐姐罷了,將軍,我和妹妹情同親姐妹,我可以作證,妹妹絕對不會有害我之心的,她也知道,我這肚子裏的,可是將軍你的嫡長子,我這嫡長子若不出生,六幺便無法為將軍誕下子嗣,六幺常年居於宮中,這點規矩,又怎麼可能不懂呢?”
“她便是常年居於宮中,心思才此般歹毒罷!”
將軍容打斷了李清婉,話裏多了幾分恨恨。
“我......”
六幺想要辯駁,將軍容擺手,“將六幺關入家牢,聽候處置。”
一句解釋也沒有,下人拖著六幺直接進入了家牢之中。
看守牢門的兩個小廝搖搖頭,又歎了口氣。
“這是第幾個了?”
“第三個了罷!”
“主母當真是好手段,這府裏府外,別說是女人,連隻蚊子都從未飛進來過,原想著這女人乃是君上所賜,至少能在府上活著了,依舊逃不掉那女人的手罷。”
“可憐了我們的將軍喲,怎娶了如此善妒的一個女人進門,如今成親四年有餘,卻連個孩子都未見到。”
小廝們的話傳入了六幺的耳裏,六幺聽著,又笑了。
李清婉如此的膽大妄為,無非就是仗著將軍的寵愛罷了。
是啊,將軍容最愛的,便是李清婉,所以其他人,在或者不在,生或者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是啊,死前她就想問一問將軍容,可還記得那年院裏的紅豆樹下,他給她的承諾。
六幺抬起頭,小窗外殘月皎皎,再抬頭,將軍容帶著寒風進來,站在門外看著她。
“將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這會兒,六幺又想,為自己爭取一回。
尉遲容不語,隻低頭看著六幺,六幺低了頭,再不敢看。
她記得入宮的第二年,她被遣去六公主的院子做事,六公主生得明媚嬌豔,她不過多看了一眼,六公主的長鞭伺候在她身上。
“哪裏來的賤婢,本宮豈是你想看就能看的,這宮裏是愈發的沒有規矩了,一個辛者庫的下等奴,難不成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
從那時起,六幺便從未抬起頭過。
在那深宮宅院裏,她要活著,便隻能低了頭,多做事,少言語。
可那天,將軍容離開時,六幺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將軍,你還記得華府的那顆紅豆嗎?”
“什麼紅豆?本將軍從未接觸過。”
原來,是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