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嘴巴依舊張合大罵。
“夏螢螢,你等著,等我睜開眼,我要你的命!”
滿院噤聲,無一人應她,包括夏螢螢,此時囂張的蓉美人還不知身前站著誰。
“咳咳!”
這聲做作慵懶又不失威嚴,隨性繾綣又不失淳厚的咳嗽,為何這麼耳熟?
趴在地上叩首的小翠實在不忍心主子跟蒙眼的傻子一樣口不擇言,輕喚道:“美人......美人......是陛下啊!”
是了,全院匍匐在地,頭不敢抬起半分,再無人敢喧嘩,頭顱所拜之位,乃龍威所及之處。
朱流雲,來蓉美人院中了。
她一聽是那位愛護自己如對待易碎琉璃般嗬護的皇帝陛下駕到,腐臭味算得了什麼,再難受這眼睛也睜得開了。
她堅信自己的靠山來了,隻要委屈地向陛下撒嬌,丞相之女的夏螢螢也得下地獄!
不想,他身旁還跟著夏丞相,而夏螢螢,竟可憐巴巴的被兩人護在身後。
憑什麼?明明最狼狽的是自己,遭到惡意襲擊的是自己,最惹人憐惜的是自己,皇帝那是什麼眼神?
“陛下......”
朱流雲後撤一步敏捷躲開蓉美人沾滿汙穢的蠟黃雙手,狹長的眸子流露出她從未見識過的嫌惡。
她不相信,又湊近一步。
“夠了,你別過來!”
朱流雲再難以掩飾厭煩,捏緊鼻子製止蓉美人的靠近。
他怎麼了?平素不是最愛她嬌嗔的喉嗓嗎,不是最愛她柔軟的身姿嗎,不是最愛她媚如水波的眼眸嗎?
皇帝是愛護自己的,她深信自己是珍寶,隻是染上了微不足道的臟汙,擦幹淨就好了,而且還要嚴懲潑臟的歹徒!
可有些汙能擦去,垢痕卻會永遠留下。
“毒婦!真是毒婦!”
低沉的嗓音嘶啞怒吼,蓉美人怎敢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姑娘脫口如此惡毒的咒罵!
夏丞相毫不厭惡夏螢螢身上沉澱一日的臭味,他將自家姑娘緊緊的擁在懷中,大紅色官服將小家夥包的密不透風,耀眼的親情似是要全部傾注進她的身體。
夏螢螢以為自己下定決心報複,便不會再軟弱動搖,可老爹出現的這一刻,寬大的胸懷擁抱住自己的這一刻,委屈和苦淚如傾瀉的洪水,決堤了。
她悶聲地哭,短小纖細的臂膀箍住老爹的腰,縮緊再縮緊,她害怕老爹走了,害怕這些溫存再一次逝去。
夏丞相瞪眼死盯蓉美人,恨不能將她拆骨撕碎吞入腹中,赤紅的雙眼似是臨近發狂的虎豹,可恨呐可恨呐!
蓉美人兩腿戰戰,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她這才怕了,在這一瞬間失了寵愛的蓉美人,當如何直麵勃然大怒的威武丞相?
朱流雲不動聲色的用餘光掃過夏螢螢,眼眸布滿陰翳。
“寡人是寵你的,那是後宮隻有你一人之前。寡人要你好生招待,你倒會反其道而行。”
蓉美人恍惚,他是生氣了嗎?那就發火啊,為什麼語氣這樣平淡?
平靜的可怕,江麵平靜無浪倒不如洶湧駭人,暴風雨前的寧靜如死亡般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