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遠從西裝內袋裏拿出一個黑絲絨禮盒，放在桌子邊緣。

秦雨看見黑絲絨禮盒上印著的品牌名字時，怔愣一瞬，隨即看向她的右手無名指處。

那上麵空空如也。

我注意到她的視線。

心口一空。

陳遠送的戒指的品牌和我們選的婚戒品牌名字一樣。

那個時候還年輕，沒什麼積蓄，選戒指也隻能選便宜的素圈戒指。

我因此很愧疚。

但秦雨並不介意，還說她就是喜歡素圈戒指。

簡簡單單的，就和我們的感情一樣，簡單純粹。

那件事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帶過戒指。

她還記得那枚戒指的品牌名字。

那就說明她還記得我們的曾經那些美好的往事。

陳遠打開禮盒，裏麵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鑽石反射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如果陳遠不是殺我的這個人的話，我應該會支持秦雨收下戒指。

雖然那樣，我會心痛如刀絞。

但是我已經不在了，總要有人陪著秦雨走下去。

陪她熬過傷心的日子，幫她擦拭眼淚，照顧她，保護她。

如果陳遠不是殺我的人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我希望我們有進一步的發展。”

秦雨合上禮盒，推至陳遠麵前，“你知道的，我因為工作的緣由，不能佩戴貴重首飾。”

她收回手，淺笑道，“謝謝你。”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中流淌。

陳遠聽懂了秦雨藏在話語中的拒絕。

我的心因秦雨的拒絕提起。

陳遠是個殺人犯，秦雨委婉的拒絕了他想要進一步的提議，他會怎麼想呢？

會因此惱羞成怒對秦雨做什麼嗎？

我站在秦雨身後，仔細的觀察著陳遠的一舉一動，生怕錯漏他一個表情，秦雨就會落入危險之中。

可我觀察出來又有什麼用，我又不能告知秦雨。

還在，陳遠並未做什麼。

他收回禮盒，“那下次送你個不貴重的。”

一句話化解了尷尬的氣氛，桌上重歸溫馨。

兩人一同出了餐廳，陳遠摁下解鎖鍵，不遠處的車在黑夜中閃了閃車燈，提示主人它在的所在。

“我送你回警局？”

秦雨輕輕搖搖頭，“我還有事情要去辦，先不回警局。你先回去吧。”

陳遠離開後，秦雨就打車回了家。

大門打開，清新的味道傳出來。

那是洗潔劑留下的味道。

我跟隨秦雨走進家門，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

雖然，這也不算是一起回家。

秦雨進門之後，直奔臥室，打開床頭櫃裏的抽屜。

抽屜裏放著一個紅色的圓形絲絨盒。

她打開絲絨盒，裏麵是我們的婚戒。

原來她一直把婚戒留在了這裏。

我還以為被她隨手放到什麼地方，或者扔掉了。

她一直都有好好保存這枚戒指。

這是不是也表示，她對我的感情也和戒指一樣，被她暫時收在了某個地方。

秦雨從絲絨盒裏拿出戒指帶上。

素圈的戒指，上麵隻有波浪的花紋。

一滴眼淚砸在花紋上，順著戒指兩旁滑落。

我蹲在秦雨的麵前，試圖伸出手去抹掉她的眼淚。

可我觸碰不到她。

別哭啊！

我捂著心口，心疼得難以承受。

手機鈴聲打斷了秦雨的哭泣。

她拿過手機，屏幕顯示是陳遠來電。

她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了電話。

“你到警局了嗎？”

秦雨看了一眼時間，估算了餐廳和警局的距離，說了一句，“快到了。”

“不是說有殺人狂嗎？你要辦案的時候要小心些。”

秦雨勉強打起精神，“我知道了。”

兩人又說了好幾句，秦雨才以快到警局掛斷電話。

她把戒指從無名指上摘下。

上次拿掉戒指時，我沒有看見。

這次，我眼睜睜的看著她把戒指取下，心中的滋味難言。

理智告訴我，她現在不該戴著戒指。

可我又希望她不要摘下來。

理智和感性撕扯著，我的心也隨著它們的撕扯左右亂撞。

秦雨把戒指放回去後，就離開了我們的家。

離開之前，她打量了房子一眼。

似乎在尋找什麼。

她垂下眼眸，關掉燈。

房門重重的合上。

我覺得她剛剛看向房子的眼神，似乎是在找我。

我希望是這樣，這樣就說明我在她心中還是有一定的重要性。

也不希望這樣，我怕她會因此而痛苦。

我心情複雜的跟隨她回了警局。

她和值班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後，打開了電腦，調出了屍檢報告。

她雙手放在鍵盤上，敲下了幾個字符又刪掉。

這樣重複了一個多小時，她也沒能在那份未曾完成的屍檢報告上敲下一個字。

值班的同事過來同她說，“秦姐，因為死者是你的丈夫。所以......”

秦雨知道回避原則。

她不能再繼續跟進這個項目了。

她收回放在鍵盤上的雙手。

值班的同事看著秦雨眼眶微紅，神色倦怠，就說，“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秦雨麻木的點了點頭。

她又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才收拾東西起身。

我看見她臉上閃過一瞬的迷茫。

她拿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

軟件上麵顯示的家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址。

那是陳遠的家嗎？

秦雨的指尖停留在家的上方，眼看著就要點下去。

我急得大喊，“不要點！”

要是那個地址真是陳遠的家，我都想都不敢想秦雨和那種殺人惡魔獨處一室會發生什麼！

“求你了，不要點。”

秦雨的指尖遲遲沒有點下去，她看著打車軟件，神色迷茫，呢喃道，“我該去哪裏呢？”

我看她沒有點下去，鬆了口氣。

見她神色迷茫的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去哪裏，心又脹痛起來。

都是我的錯，要是我還在，不至於讓你連去哪裏都不知道。

可倘若我還在的話，你還願意回家嗎？

我不敢深想。

這些年的冷漠和怨懟，如同刺一般紮進我的心裏。

隨便一碰，就疼得厲害。

秦雨最終沒有在兩個地址中選擇一個，她回了她爸媽家。

一進門，她母親就迎上來，“小雨，這麼晚，你怎麼回來了？”

她說著就往後看。

還未發生那件事之前，我每次跟秦雨來看二老，她都會這樣看向我。

如今，還是一樣。

隻是她再也看不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