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辦事很快,等領著人到暖閣裏時,貴妃臥在榻上才剛剛暖和了身子。十個怯生生的麵孔就站在跟前:“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她唇角噙笑,溫聲道:“起吧。”
十個人說多不多,但她一向事少喜清靜便是十個也很夠了。
婢子們起身,各自報了名字,再由主子看是否要改名。
貴妃聽罷各自的名字隻挑了幾個不太好聽俗氣的改做點雪跟臥雲負責灑掃庫房,一個叫懷玉的便跟著青女,萬珍去小廚房裏幫著灶上娘子,餘下的五個便幹著雜活,聽青女安排便是。
至於李樂,貴妃誇聽著想鯉魚躍龍門,倒也喜慶,便不改了。負責照看這院子裏的草木,尤其是要看顧好廊前的栽種的那叢竹子。
吩咐完了差事,幾個新婢女就得跟著青女熟悉宮中事宜,才知瓊華宮左右各有配殿,東西承恩承明兩殿,西南一座雲錦閣,東北一處煙翠軒,挨著的是小廚房,西北單獨劃了個小院子給婢女們住。主殿的後頭還有一處小園子,內裏小橋流水,雅致天成。
幾個一同來的婢女看完了宮殿心裏頭欣喜,可一想到從前這個院子裏住的姐姐們非死即傷,又發起怵來。
“這後頭的園子,要每日打掃。殿裏的綠植,該每日修剪,廊下的竹子更要精心對待,那是皇上禦賜之物,若有閃失,當心自己的腦袋。”青女帶著眾人走了一圈,停在廊前,那廊下種了一排竹子,竹身卻跟尋常不同,通體金黃,隻竹節凹陷處分布著碧色的縱條紋,葉片在光下折射出隱隱的金黃色澤。
李樂俯身行了禮:“多謝姐姐提點。”
她明顯感覺青女的眼神在自己頭頂停留了好一會,可也不敢抬頭,隻等眼前的那條繡花的綠裙走開,才從地上起身。
......
“公公這是上哪兒去?”
犬山正要拿了這批新人的身份資料要去承光殿裏,聽著身後冷不丁響起道女聲,轉身一看,此人是禦前的宮女靈秀,也是他們正在追查的對象。他輕咳一聲,將拂塵一甩:“雜家去哪裏還要跟你報備不成。”
靈秀笑意盈盈的絲毫不怕:“公公言重,奴婢是想著公公若有什麼差事交給奴婢去做便是。”
犬山上下打量了靈秀一圈,要能交給你去做才是真的嚴重了。略一思索便尋了個由頭:“陛下方才想起早晨上朝時陳大人給的折子批閱還有些不全,便叫雜家去承光殿裏拿了來再仔細看看。”
“既如此,奴婢便不打攪犬山公公了。”見靈秀走了,犬山才摸了摸袖子,剛剛要不是他機靈借著甩拂塵的勁兒將袖子裏的東西給夾緊了,恐怕真給這妮子看出端倪來。
承光殿內平常隻有一兩個宮人打掃,打掃幹淨了內裏從不留人,隻在門口守著。見犬山過來,連忙給開了門。
犬山進到內裏,在那張大紅酸枝木的書桌上裝模作樣地翻找了一會,才進到暖閣的屏風後。這裏密不透風,僅有的一扇窗戶外也栽種了黃金間碧竹,粗壯的竹身和茂密的竹葉將光擋去了七八分。
“這些,查一下。還有禦前的那幾個,加緊。”
犬山把袖子裏的一遝資料放在床上,壓低了聲音。
房間內毫無回應,犬山說罷便繞開屏風出了暖閣,在書桌上拿了陳崇獻的請安折子,理了理袖子才出去,他捏著折子明晃晃的好叫大家都看得見。
直到門口開關門的聲音響起,內室徹底恢複一片寂靜以後,那暖閣暗處才出現一個渾身漆黑的天戍衛,放在榻上的資料被他放進懷中,繼而又飛快地隱如暗中,一絲痕跡也沒留下。
待回到蕭珩身邊複命時,主子在斜斜地坐在椅上,手裏拿著一柄長劍用那軟布細細擦拭,犬山手裏拿出來的陳崇獻的折子正無處安放,可一瞥見那明晃晃的劍刃,吞了吞口水沒敢上前。
“事情辦好了?”
犬山點頭將折子遞上去,放在書案上。蕭珩仍不抬頭,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將鋒刃擦得雪亮。“新人已入瓊華宮,名冊已遞給天戍衛,想必不日有結果。”
蕭珩瞥了一眼那冊奏折,犬山訕訕地扯出一絲笑。
蕭珩起身將劍刃歸入劍鞘,劍被他握在手中更顯得他身長如玉,很是得宜。他將桌子上的奏折一把子拍到犬山的身上,後者還沒來得及反應,慌忙接了奏折想看看是否被自己壓出褶皺來,就聽蕭珩淡淡道:
“朕去瓊華宮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