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的事情鬧出來,平陽姑姑對李樂反而更加關照。畢竟是她自作主張想照顧新人誰知反倒害人無辜受罰。那日李樂從野綠園回來既沒有抱怨不滿,也沒有急切地尋是誰陷害,跟個沒事人一樣照舊做活,連對待青歲也一如既往,看不出絲毫的氣惱,平陽不由對她更高看兩分。
這宮裏的人哪個不是活久了才有見識有閱曆,像李樂這樣年紀才不過十七的,能做到這個地步便是少之又少了,暗自覺得若無大差錯,這個從她手下出去的姑娘當有大造化。
這回在雜役庫的前院裏,新進宮的宮女們每三人一組圍著個水盆,腳邊堆著蚌殼,這是在替玲瓏司分挑珍珠。
倪萬珍這回可歡喜,不用做那些傷眼睛的精細活,連忙自請負責開蚌,秋容便幫著將珍珠從蚌肉中取出來順便在盆子裏清洗了,李樂在最後一手,負責將珍珠按照大小分好。
幾人湊在一起幹活有說有笑的倒也不累,李樂握著把長條的木板,木板上打了五個圓孔,將洗淨的珍珠放上去看看卡在哪個孔裏便單獨分在袋子裏。
秋容正拿著一隻珍珠發笑,叫李樂跟倪萬珍一瞧,那珍珠歪歪扭扭成了個樹杈子似的,這樣的珍珠經常有,也跟人一樣各自不同,長得不圓的不能嵌上簪釵頭麵上的酒隻能單獨分在一邊等著磨成粉給各宮貴人用。
等秋容將樹杈子珍珠遞到李樂手裏還止不住笑意,正要再說上兩句,便聽見院外好一陣腳步聲,那些原在院子裏漿洗做活的姐姐們也都湊到門口,隻見平陽姑姑到外頭一瞧,轉頭便吩咐了身邊的婢女幾句。
李樂惦記著手頭的活計,旁邊兩個已經伸長了脖子,院子裏其他的幾個姐妹也是一樣,都好奇地張望著門口,恨不能把耳朵貼到門口去。但又怕罰,隻能忍著性子看剛剛的婢女,那人進了屋子一趟提著個包袱出來。
眾人等不及,有些膽大的站起身往門口湊,秋容最喜好打聽是非早就心癢難耐,見眾人都起身也快步到門口。李樂被一並拖著去,到了門口好不容易擠到前麵,抬眼一看心頭猛地一縮。
門口幾個太監拖著個板車,上麵赫然橫著兩具屍體!
看衣著打扮很是講究,花紋顏色也統一。不像是雜役庫的宮人,大概是哪個宮裏的奴婢。
隻是身上的傷痕難以忽視,一個脖子上拉著一條豁口,皮肉翻卷著,整個頸子都被血蓋了,另一個似乎是胸口被捅了一劍,那鵝黃的衣衫上大片大片的血漬從那裏蔓延開。
是犯了事,還是...
剛剛婢女提著的包袱已經到了平陽姑姑的手上,隻見姑姑把包袱遞到那太監手裏,太監掂了掂點點頭。“杏兒跟柳兒是姑姑手底下出去的人,姑姑有心了。”
“哪裏,辛苦公公。”平陽姑姑跟為首的太監客套了兩句,那車軲轆轉起來拉著那兩具屍體朝著宮外去了。門口先進宮的宮女都已散了,隻剩下這群新人還鎮在原地。
平陽冷冷地睨了眾人一眼,並不打算為剛剛的事情解釋,隻道:“還不快去做事,在這裏杵著做什麼。”
眾人才心有餘悸地散了。
傍晚晚膳時,大家心裏究竟還是存了疑影,連吃飯也都壓著一團烏雲似的,壓抑得很。李樂吃著飯總是想起剛剛那兩個宮女渾身是血,血腥味好似還縈繞在鼻間,草草吃了兩口飯便擱了碗筷,想到外頭透透氣。
“好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麼?”剛走到前院便看見秋容正跟著幾個姐姐紮堆,麵容急切。見李樂走近了也不忌諱,隻繼續說著。
“我還能騙你不成。滿宮裏誰不知道陛下有時發了瘋病便誰也不認,見誰砍誰。你們還沒進宮之前,上午送去禦前侍候下午便是一具屍體給拖回來,後來消停了一陣子,聽說太醫給開了個好方子吃了便不發病,原以為那事就當算了,沒想到又開始亂殺人了。”說話的宮女姐姐想起之前禦前來挑人,怕被挑上還故意扭了腳。
當今的天子誰不知道,自小時候便是有瘋病的,後來治好了也有禍根。行事暴虐殘酷不仁不說,更時常頭痛腦熱,提著劍便要殺人,禦前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小心翼翼恨不能將頭埋到地裏去。有時上朝頭疼起來,對著朝臣也是出過劍的,更何況她們這些賤命的奴才。
“我瞧著剛剛姑姑給了個包袱出去,裏頭裝的是些什麼?”
秋容老早就想問這個,按理說宮女哪怕是在雜役庫待過人既已去了禦前伺候那行禮包袱也該在禦前,怎麼還要從雜役庫拿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