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樂，你教教我這個。”

倪萬珍手裏握著一把顏色清淺的桃花，花房溫室裏育出來的桃花她上次修剪修得太過被管事的姑姑罵一頓，如今可不敢混剪。

宮裏大內統歸安內府打理，安內府下行九司一庫，浣衣錦衣、玲瓏寶膳、修繕印綬、禦馬惜薪、抱花九司，一庫便是雜役庫。新挑上來的宮女太監統歸雜役庫管理，期間要幫著九司做些雜活，由雜役庫與各司的姑姑們相看，最後按興趣才能分到各司或是送到各宮補缺。最不濟便是留在雜役庫，待熬到二十五歲出宮。

這幾天各司分下來的小活多是灑掃擦洗的粗活，並沒什麼精細的活計。隻這項修剪花枝，將一眾新進宮的宮女給難住了。且不說要考慮高低錯落顏色深淺得益，還要考慮各宮娘娘的喜好，連花骨朵的疏密也要注意。

李樂將那兩支矮的堆在瓶口的花枝剪了，又將枝頭上的開得豔過頭的花給摘掉幾朵，原本擁擠的花枝便看起來清麗典雅。

倪萬珍一看那李樂三下兩下便修剪好了，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怎麼自己就想不出。“阿樂手好巧，要我看這些花都長得一模一樣，沒什麼區別的。”讓她做這個不如讓她去把宮牆擦洗一遍。

“你多練幾次，這些都有方法的。”

李樂也握著把桃花，正修剪多餘的枝丫。便聽倪萬珍道：“我們幾個裏就隻你會這些精細的活計，阿樂從前不會是那個哪個大家裏做過的吧。”

“父親母親窮，將我送去一些小姐家裏做幫工，跟著一些小姐念女學堂，聽來的。”

李樂從前跟著的是通判府上的小姐，家生的侍女從小一起長大，小姐休說修剪花枝灑掃洗衣這些下人本該會的活計，便是詩詞她也認識不少，也會寫些字。

“我也隻是略知一二，你待會送去給平陽姑姑看看，不然送錯了你可別賴在我的頭上。”

見倪萬珍還湊在跟前，不由笑著推了她一下。“我記得你那束是要跟羅織她們一起送去晏初長公主那裏的，還不趕緊著，待會姑姑又該說你。”

“成，那我去了。”

倪萬珍端著花忙出門去。

李樂將手裏的花攏了攏便也端著向門外給姑姑看去了，她這束是要送去晏和長公主出處的。掌事的平陽姑姑瞧了她手裏的花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這批新進宮的宮女資質都還算不錯。正要開口放她去，瞥見青歲手裏的瑩白的繡球，想了一想，又道。

“你去送貴妃娘娘宮裏，晏和長公主的便青歲去吧。”

叫青歲的宮女福了福身子應了聲是。

宮裏現在正經的主子一共四位，一是當朝天子策安皇帝蕭珩。二是晏初長公主，先帝故皇後嫡女蕭瑢。三是晏和長公主，先帝二公主，先白嫻妃之女蕭姌。最後一位便是陳貴妃，陳春容，熙寧大將軍的庶女。

晏和長公主性子寡淡，自白嫻妃去世以後便鬱鬱寡歡，下月便是先白嫻妃的忌日，這時去送花也隻能挑些色澤淡的，叫青歲去正合適。

廣安王朝在世三百餘年，先帝在位時將宮殿都翻新了一遍，隻見四處宮殿巍峨，飛簷鎏金牙柱雕花，紅牆金瓦在日頭下折射出層層鱗光，長長的宮道四通八達，四處都可見到宮人。

貴妃娘娘的住處要過野綠園，那園子裏初春時分遠看去便是無盡的綠，隻有零星的桃花綴在樹枝上，添了點淺粉看起來熱鬧些。過野綠園再拐個彎，走上一段開闊的宮道便可見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一塊嵌金的匾寫著“瓊華宮”。

門口的侍婢穿著講究，由她向裏麵通報再傳李樂進到內裏，李樂跟著她行到宮殿內，裏麵隱隱約約浮動著一股香氣，李樂不敢多看，隻捧著花看路。

待進到正殿裏，穿過屏風，那帶路的侍婢便退下。李樂端正地跪在地上，地上通了地龍跪在上頭膝蓋不涼，她看見長長的珠簾垂在地上內裏還放著一層玉色的紗。

“今日是貢的是什麼花？”

“回娘娘的話，是抱花司新育的桃花，娘娘可要一觀？”

“叫她抱進來，本宮看看。”

李樂聽著裏麵兩人隱約的交談，眼前那紗連著珠簾一齊被撩開，一道脆生生的嗓音落到上頭。

“娘娘叫你進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