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裏傳來女子模糊的嬌笑聲。
遠遠望去,謝雲深坐在她身旁,勾唇笑看著她。
一如我們初見的那個雨夜。
隻是他眼底不再是我。
我收回目光,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俯身從床榻下取出一個長木盒
上麵已鋪滿了薄薄的落灰。
我抿了抿唇,三年來第一次打開了它。
盒內靜靜地躺著一把陳舊的古琴。
三年前我孤身一人來了侯府,隻帶了它。
如今走時仍舊孤身,我想我也該帶上它。
我才踏出房門,就有人叫住了我。
“青黛姑娘,小侯爺讓您帶著琴去前院。”
我一頓,轉頭看向她:“他還說了什麼?”
小春有些猶豫,她頓了頓:“小侯爺說雙兒小姐想聽曲,讓您現在就過去。”
小春擔憂地看著我,怕我因此傷心。
畢竟謝雲深這話,分明是將我看作外頭賣藝的風月女子。
我聞言隻是淡淡地點頭,輕聲道。
“回去告訴謝小侯爺,我蘇青黛一曲千金。”
“若是想哄美人歡心,便拿金銀來換。”
謝雲深坐在主位,茶水已換過一輪。
從前我總是不會讓他等,無論何時,總會第一時間放下手裏的事,出現在他身邊。
但今日卻遲遲不見人影,謝雲深莫名有些焦躁。
他蹙著眉,指尖敲擊著杯盞,有些心不在焉。
終於,有人影出現在門外。
他眉心鬆了些,垂眸端起茶杯,語氣很淡。
“今日怎麼來得這麼遲?”
小春一愣,意識到他認錯人了。
她快步上前,低眉道:“小侯爺,青黛姑娘說她不來了。”
謝雲深動作一頓,他抬眼看向她。
“......你說什麼?”
我出侯府時,沒有人攔著我。
甚至老管家還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阿黛姑娘,又出門采買呀?”
“今日可能有雨,記得早些回來!”
我抬頭看了眼沉沉的天色,今夜或有風雨。
我看向老管家,笑道:“陳伯,您也注意腿腳,雨夜可以多泡泡熱水。”
陳伯嗐了一聲,笑容更甚:“難為你還記得我這老毛病。”
我但笑不語。
我剛來侯府時,謝雲深還在和老侯爺鬧脾氣。
他娘親走得早,老侯爺又五大三粗,不會帶孩子。
兩人三天兩頭一大吵,府裏一團亂。
我念著謝雲深的恩情,主動接下府內的雜事。
謝雲深不懂這些,府裏的大小事我便學著操辦。
他挑剔,要求甚多,我便總是親自出門采買物品。
他淺眠,總睡不好,我便每夜為他送一碗安神湯。
雖然謝雲深未曾提過,府裏的老人都儼然把我看作了女主人。
我對待所有人都是貼心又溫柔,他們也都記在心裏。
除了謝雲深,他不會記得。
不知從哪日起,他開始夜不歸家。
我守著碗安神湯,熱了一遍又一遍。
天將破曉,我才迷迷糊糊地察覺到有人推門而入。
謝雲深意外地看著趴在桌上的我,他一邊脫下沾著晨露的外袍,一邊問:“你怎麼睡在這?”
我一怔,才發覺他整夜都沒有回來。
我摸了摸安神湯,已經涼透了,想必是不能再喝了。
我將它推到一旁,輕聲問道:“你昨夜怎麼沒回來?”
謝雲深動作一頓,他瞥了眼我,語氣冷淡:“打聽我做什麼,管好你自己。”
我一愣,這是他第一對我冷臉。
後來我才知道,那夜是上元節,他陪著葉雙兒遊了一夜的街。
可他卻忘了,分明幾日前他還笑著說:“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上元那夜記得等我回來。”
陳伯還偷偷將我拉到一旁:“今日小侯爺跑去秋水閣定簪子,還不讓我告訴你。”
我抿唇笑著,說自己會保密的。
誰曾想,上元隔日,葉雙兒便戴著那簪子來了侯府。
我回過神來。
府裏還有不少來來往往的人,他們都親切地跟我打招呼。
我笑著一一應下,同往常一般出了門。
不過這次,我回頭看了眼侯府的牌匾。
我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