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的屍身被搜尋的士兵發現。
我神色痛苦,刀傷、箭傷橫亙全身,死狀慘不忍睹。
將軍母親聞訊趕來,瞧見我的模樣,當場昏厥。
我與老夫人向來情同母女,我們時常一起縫製軍衣,聊天解悶,感情十分要好。
原本約好待來年春天,我們要一同去廟裏上香祈福,可如今我們已經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
老夫人醒來後,顫抖著派人去告知趙子謙噩耗,卻被他拒之門外。
將軍府上下都傳開了我的死訊,趙子謙還守著杜芷芊,對老夫人派去的人置之不理。
陸遠聞訊也匆匆趕來吊唁,他跪倒在我棺前,痛哭出聲。
"夫人,我早該勸您離開將軍的,害怕連累您的名聲,才沒有說出口啊。"
"如今您就這樣離世,都是陸遠無能,沒能保護好您啊。"
我歎息著搖頭。
其實我何嘗沒動過離開的念頭。隻是總覺得再堅持一下,或許趙子謙就會回心轉意。
這樣的癡心妄想,旁人三言兩語又如何勸得動。
老夫人強忍悲痛,親自操辦了我的後事。
待一切料理妥當,便帶著驗屍報告,與陸遠一同去了趙府。
他們抵達時,趙子謙正坐在杜芷芊塌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粥。
老夫人紅著眼上前,一把將粥碗打翻在地。
她渾身顫抖,泣不成聲。
"趙子謙,你還有沒有人性?懷玉死得這般慘,你卻隻顧著照料這賤人!"
滾燙的粥湯濺了趙子謙一身,他卻仍是麵無表情。
他緩緩起身,冷聲道:
"母親,我知道您看芷芊不順眼,但為阻止我照顧她,編出這樣的謊言,您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是您兒子?"
老夫人氣得直咬牙,抬手便是一記耳光。
"懷玉下落不明這許多天,你可曾派人尋過?你為了一個妾室,連發妻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這一巴掌著實不輕,趙子謙嘴角滲出血絲。他抹了抹唇邊的血,譏誚道:
"府裏上下都在尋她,還差我一個?再說,以她的身手,幾個山匪難道還能傷她分毫?"
話音未落,一旁怒不可遏的陸遠再也忍不住。他撲上去,一拳打在趙子謙臉上。
趙子謙猝不及防,踉蹌著連退幾步。
他捂著鼻子,狠狠瞪著陸遠。
陸遠卻渾不在意,揪住他的衣領,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趙子謙,從前我敬你有統帥之才,叫你一聲將軍。如今你的所作所為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連我都知道夫人早已無法用武,你身為她的夫君,竟然毫不關心!"
"我看你滿心滿眼都在這個妾室身上,哪裏還顧得上夫人的死活!"
我恍然記起,去年秋獵時,眾將攜眷出遊,策馬奔騰,射箭嬉戲。
有人邀我同去,我隻是搖頭推拒,坦言自己受過傷,沒法再參與這樣的武藝比拚了。
其時陸遠就在一旁,他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反倒是趙子謙,隻顧與杜芷芊調笑,全然沒有注意。
又或許他聽見了,隻不過因我對他而言無足輕重,才會忘得一幹二淨。
趙子謙見勢不妙,連忙抱頭躲閃,麵色猙獰。
"你們都瘋了不成?蘇懷玉愛跟我鬧脾氣也就罷了,你們也要幫著她一起鬧?還嫌不夠亂嗎?"
"我答應你們,待芷芊病愈,定會親自去尋蘇懷玉,這總行了吧!"
陸遠聞言更加憤怒,一把揪住趙子謙,將他狠狠摜在牆上。
"你去找?人都死了你上哪去找!"
眼看陸遠的拳頭又要落下,杜芷芊一下子撲過來,硬生生替他挨了這一拳。
她疼得淚流滿麵,卻還給我上眼藥: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害得懷玉姐姐傷心,不然她也不會找這麼多人來騙你。"
陸遠怒意更甚,他一腳踹開杜芷芊,歇斯底裏地咆哮:
"你別再裝模作樣!要不是你,夫人也不會死這麼慘!"
"夫人她還懷著身孕......"
說到最後,陸遠再也抑製不住,泣不成聲。
一時間房內全是哭聲,隻有趙子謙還是一副鎮定的模樣。
他扶起杜芷芊,將她護在身後,轉過身來,臉色陰沉得讓人心驚。
"陸遠,你竟敢動手傷她,今日你必須給芷芊賠禮道歉!"
"還有,今早蘇懷玉還差人送來恐嚇信,她若是死了,還怎麼能寫信?"
趙子謙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在地上,示意眾人過目。
我疑惑地俯身查看,隻見信上大罵杜芷芊狐狸精、賤人,勾引別人丈夫,要她離趙子謙遠些,否則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字跡與我的筆墨竟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至親故交,定然分辨不出。
可惜趙子謙終究還是看不出端倪。
我好想告訴他,如今我已是亡魂,又怎會還能寫信罵人?
趙子謙恨恨地冷笑一聲:
"你們瞧,蘇懷玉分明還活著。不僅如此,還有力氣恐嚇別人。"
"還請母親回去轉告她,不論如何,她都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隻要她肯來向芷芊道個歉,我便既往不咎。"
"至於她搬弄是非,胡言亂語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話還未說完,趙子謙突然被潑了一臉茶水。
老夫人站在他麵前,渾身發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見趙子謙執迷不悟,將我的驗屍報告狠狠摔在他身上。
趙子謙頓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