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月三，蛇出山，娶新娘，纏新房，定人契，曆劫去！”

朗朗上口的童謠是村子裏的孩子在傍晚跳皮筋的時候念的，稚嫩的童聲異常悅耳。

我拖著行李路過，他們立刻躲了起來，見我如蛇蠍。

也不怪他們，當年一百零一個孩子被扔進萬蛇坑，隻有我一個活了下來，他們覺得我是個怪物。

想想也是，一百零一個孩子全部被采生祭鬼，就我活了，還恢複了正常。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我媽和我嫂子在吵。

嫂子說：“今天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敢回來，我不打斷她的腿。”

“小凡是我女兒，這是她的家，怎麼就不能回來。”

這是我媽的聲音。

嫂子名叫李翠，很不待見我。

“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讓那個掃把星進門，我肚子裏的孩子要是有個閃失，你們褚家就等著絕後吧。”

我拉著行李箱停下了腳步，站在路口沒往前走。

半年前我哥去學校看我，回來的時候出了車禍死了，當時我嫂子已經懷孕三個月。

我哥死後，我媽承諾把所有的賠償款都給嫂子，求她留下這個孩子。

我嫂子答應了，一晃她也快生了。

我這次回來其實就是幫忙照看她生孩子。

一來，我哥要不是去看我他不會死，我始終心懷愧疚。

二來，我媽年齡大了，手腳不利索，脾氣又不好，而且她給我打了很多電話。說我嫂子生孩子，她自己一個人不行。

“小凡？你回來了？”

我媽喊著我，肉眼可見的高興。

嫂子看到我之後冷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屋。

我媽小跑來接過我手裏的行李笑著說：“你嫂子嘴快，別往心裏去。行了，你先拜一拜去。”

我點了點頭沒進門，直接去了村子後麵的萬蛇坑。

從我記事起，不管是離開村子還是回來我都要來這裏拜一拜，否則一定出事。

輕一點的倒點小黴，磕碰之類的，重一點高燒不退，重病纏身。

萬蛇坑四周長滿了不少爬山虎，看上去還挺震撼。

我和以前一樣跪在萬蛇坑旁邊的柳樹下，認真的磕了三個頭，燒了一炷香。

等到一炷香徹底的變成香灰我才起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李翠。

她實在是不喜歡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勸我媽別供我上學了，說找個人趕緊給嫁了。

我媽因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

矛盾在那個時候其實已經裝下了。

這兩年我一直在外上學，放假就去做兼職，能不回來就不回來，這次實在是躲不過了。

家門口，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走了進去。

總不能不回家。

這會我媽已經做好了飯，都是我喜歡吃的。

李翠瞥了我一眼說：“趕緊坐吧，你不回來我都沒資格動筷子。”

我媽白了嫂子一眼，讓我趕緊洗手吃飯。

一頓飯吃的尷尬，吃飯之後我收拾了鍋碗，然後回了房間。

沒多久我媽送來了水果，坐在床邊和我聊了起來。

我媽主要是開導我不要和嫂子計較，說我們欠她的等等。

“對了小凡，你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男孩？下次帶回來看看？”

我多少有些驚訝，我媽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正當我準備開口的時候，我媽接著說：“我想著你現在先談上，等畢業了就結婚。”

到嘴邊的話我生生的咽了下去，我媽的眼神裏充滿了小心翼翼。

“媽，你別操心了，我有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屋子裏似有一陣陰風吹過。

一聽這話，我媽很是開心：“我就知道，小凡這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

我勉強的笑了笑，沒有和我媽繼續聊下去的心思。

我撒了謊，哪有什麼男朋友，整天不是兼職就是兼職的，不過是讓她安心罷了。

半夜，李翠喊肚子疼，我過去的時候羊水已經破了。

山村路不方便，村子附近隻有一個衛生室，晚上還是不開門的。

我媽讓我去村頭請人來接生，那人是衛生室裏的醫生，村子裏生孩子基本都請她。

我穿著上鞋就往外跑。

大半夜的我也顧不得什麼了，用盡了全身力氣敲門：“嬸子，嬸子，我嫂子要生了，求你幫幫忙。”

我一遍一遍的敲門，一遍一遍的喊。

大概十分鐘後，嬸子出來了：“走走走。”

我知道女人生孩子很危險，但心裏其實並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直到我看到嫂子......

我站在旁邊都不敢去看第二眼，幫忙弄著熱水，準備小抱單之類的。

接生的嬸子緊握著嫂子的手說：“翠翠，用長力，用長力。聽我說，1，2，3......用力，堅持......”

慘叫聲一直在房間回蕩，我也給她加油打氣。

六個小時，孩子生出來了。

接生的嬸子一看到孩子就被驚的退後了兩句，然後看了我一眼說：“造孽啊，造孽。”

說完，她就匆忙走了，胎錢都沒收。

我看著剛出生的小侄子，臉色慘白，我媽更是僵在了原地。

李翠虛弱的問：“男娃女娃，抱給我看看。”

我們都沒敢說話，這會孩子哇哇直哭。

眼看著李翠要強撐著坐起來，我媽才回神，連忙拿了枕頭墊子給她靠上。

看到孩子的時候李翠也愣了一下，隨後哭著大罵：“褚凡，都是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說著她拿床邊的東西砸向我。

我媽將我推了出去說：“小凡，你先回你屋。”

我站在門口沒動，聽著李翠的那些汙言穢語，滿腦子都是小侄子的樣子。

小侄子的身上根本就是被采生過的痕跡，滿身蛇鱗。

和當初的我一樣。

聽人說我一歲的時候被采生，那些人將我的皮膚割開用火燒，再把蛇皮粘到傷口上，等傷口愈合，我整個人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蛇鱗。

不僅僅是我，那一百個孩子也是一樣。

但我們是人為的，小侄子是我親眼看著從李翠的肚子裏出來的，怎麼會是這副樣子。

中午的時候，我嫂子生了個怪物的事兒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村長帶著人將我們家圍了一個水泄不通說：“趙鳳，你把那孩子交出來。”

我媽拿著刀守在門口：“誰想把我孫子抱走，就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趙鳳，你別太自私了，這件事幹係我們全村的生死。”

“就是，你不想活別拉著我們，當年的事兒你怕不是忘了。”

我媽一刀劈在了門上：“你們還有臉說，當年要不是你們貪心不足，哪裏有現在這些事，我女兒已經讓你們害慘了，現在又想來害我孫子，真不怕遭雷劈。”

“我們會不會遭不遭雷劈不知道，你兒子倒是遭了。”

我媽立刻拿著刀就衝了過去，我連忙喊住了她：“媽。”

我一出來，他們都退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