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跟大多數人不一樣，我有三對父母。

生父母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把我丟了，養父母把我撿了回去。

可是，養母很快有了身孕。

......

聽村裏人說，那年冬天，我是被狗叼著籃子送到我養父母家裏的，誰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

我養母本來想把狗剝了，好歹能賣錢，把我丟了，但我緊要關頭哭的緊，村裏人都趕來看，這才保下我一條小命。

還好我養父和養母都沒孩子，他們沒吵沒鬧，留下了我。

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還算是過了一點好日子，養母雖然覺得我很麻煩，但好歹我隻喝奶。家裏雖然很窮，但好歹羊圈裏還有幾頭羊。

我就是靠著羊奶慢慢的長大。

我開始能聽懂話的時候，就開始被不斷的灌輸我生活在一個很不好的家庭這個觀念。

村裏人經常說，我養父是個窩囊廢，家裏沒錢，還怕老婆。

養母脾氣暴躁，經常對養父又打又罵，但養父不管被打得多狠，都會堅持下地幹活兒。

我有的時候會撲上去求養母別打了，但是往往會被拎起來丟在一邊。

我哭鬧著，一方麵是覺得害怕，另一方麵是因為養父的確是對我最好的。

雖然他對我也很冷漠，但他每次出去，都會給我帶一根糖葫蘆或者小糖人。

我喜歡吃甜的。

他隻給我，也不笑，但我每次都會笑的很開心。

我不愛和養母待在一起，小時候就愛跟著養父身邊轉悠，他下地我也下地，三歲我就會捉蟲子捉蜻蜓。

直到五歲那年，養母懷孕了。

養母一開始很高興，不少親戚來看她，她臉上止不住的樂嗬，每晚都在家裏數今天又收到幾罐奶粉，幾件小衣服。

家裏麵都是親戚們送的東西，家裏的夥食也稍微變得好一些。

我也高興，因為養父會偷偷給我塞小糖果，小餅幹。

那個時候，家裏的夥食稍微好了些，以前養父去雞圈最多一天一次，把雞蛋收集起來，等趕集的時候拿出去賣，買點生活用品回來。

但養母那會兒要補充營養，農村最好的營養品就是雞蛋，養父一天能去三次雞圈，每次拿到雞蛋的時候臉上都是樂兒。

但我卻樂不起來。

因為從養母懷孕的那一天開始，村裏的叔子大嬸就經常說：

“你慘嘍，等你媽有了孩子，你就得走人了！”

“不是親生的哪裏趕得上從肚皮裏麵出來的，你這娃娃好日子到頭嘍！”

我被嚇得哇哇大哭，趕緊跑回家，可我回家沒看見養父，隻敢蹲在牆角哭。

從那天起，我就懂事了，我看著養父刷碗，我也學會了，我也會抱起一大桶有我大半個人高的衣服，用錘頭砸開一大塊冰，然後用凍得通紅的手淘洗。

我哆哆嗦嗦的抱著衣服回去，養母坐在門口曬太陽，看到我回來了，冷哼一聲：

“都五歲了，才指望你幹點兒活，怪不得你爹媽不要你，白浪費我家五年米飯！”

我不敢應聲，站在小凳子上，夠著繩子晾衣服。

自從懂事那會兒起，我就不敢跟養母頂嘴，解釋也不敢，因為也引起一頓毒打。

以至於我聽到養母的聲音都會害怕。

我的床從養父母的房間搬到了柴房，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那種燒飯的大灶，我的床就擺在旁邊，還有柴火。

我的飯也從一碗變成了半碗，養母每次裝飯都念叨：

“能省一點是一點，閨女吃那麼多幹嘛，還不是親生的。”

“省出來的都是我兒子的！”

養父埋頭扒飯，他不敢應聲。

我老實吃著碗裏的飯，但我不鬧，我以為隻要我多幹活兒，少吃飯，就能在家裏待著。

但我還是想錯了。

......

“我真是受夠了，今年收成又不好，那個崽子長身體的時候，太能吃了，你趕緊把她賣了！”

“可是，村裏麵......”養父很為難。

“你傻呀，就說送她去親戚那裏讀書了，再不濟，說她病死了！”

“你腦子傻了是不是，我肚子裏的這個才是你親生的，你用那麼多米飯養活一個別人不要的孩子，我看你是活菩薩轉世了！”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明天不想再在家裏看到她，你給我記住，你省出來的那以後都是你兒子的！”

“你家是大戶啊，養著別人家的孩子，等她大了，拍拍屁股走了，你以為她還能叫你一聲爹嗎？！”

養父母又吵了大半夜，養母態度堅決，所以第二天我就被養父帶出去了。

“今天爹去城裏辦點事，帶你去，你還沒見過城裏的熱鬧呢吧？”

他笑起來，給我穿好衣服，帶著我出門。

城裏真熱鬧，人穿的又幹淨又漂亮，我一時看傻了。

我還以為城裏就是另外一個村子呢，可是這裏，樓又高又大，路又平又大，到處都是幹幹淨淨的，簡直比我睡覺的床還幹淨。

養父帶我去集市上，給我買了糖葫蘆，我極少能吃到這種零食，接了過來。

他又從路邊找了茅草，給我綁在了胳膊上。

跟旁邊賣牛的人在牛角上綁的一樣。

我輕輕的叫了一聲：“爹......”

養父眼眶紅著，摸摸.我的臉：“爹去辦點事，待會兒回來接你回去。”說完轉身就走。

我跑過去，抓住他的衣角，恐懼讓我哭出了聲：“爹......爹......爹......”

養父把我抱回去，把我的手拽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坐在路邊，眼前都是來來往往趕集的人，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我害怕，我不敢看他們，我就看牛。

那頭牛太瘦了，似乎看到我胳膊上的稻草，覺得我也是和它一樣的命運。

也經常看著我。

我似乎知道了，我跟它，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太陽慢慢下去了，我也沒力氣哭了，縮著身子取暖。

閉上眼睛，我在心裏告訴自己：

“睡著就不餓啦......睡吧......”

在我暈暈沉沉的時候，忽然一張溫暖的大手蓋在了我的頭上，然後就是一聲急切的大喊：

“這是誰家的孩子？！不要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