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朦朧的抬起頭，入眼的是個阿姨。

她穿著粗布衣服，臉上都已經滿是褶皺，但是眼裏滿是我沒見過的情緒。

和村裏人以及後媽的那些人的眼神不同，她的眼裏很溫暖，讓我忍不住委屈，哇的一下就哭出聲。

下一秒，我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裏。

阿姨把我抱進懷裏，粗糙的手擦拭我凍僵的臉，我抽泣個不停，等我哭好了，阿姨輕聲問：“好閨女，你叫什麼，誰家的娃呀？”

我甩頭：“我，我叫歡歡......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阿姨立刻就明白了我是怎麼回事，眼裏一刹那的震驚之後就是濃濃的心疼。

她的聲音就染上了顫抖：“好孩子，好孩子，我這一輩子都想要個閨女，求神拜佛這些年，老天總算可憐我了，好好好！”

“跟阿姨回去好不好？”

我攥著衣角，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想回家，但又怕回家，如果留在這個路邊，我肯定得凍死。

終於，還沒等我回答，阿姨就抱著我往回走了。

阿姨帶著我拐了好幾個彎，終於在一家小賣部門口給停住了，她把我放下來，然後打開門，裏麵琳琅滿目的都是我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有零嘴兒，有糧食，有肥皂，有毛巾......

我糾結的跟著她往裏走，一直走到後院裏，終於看見了人。

那是個中年男人。

“孩子他爹，看我撿到了個小閨女，樣兒可標致了呢。”

那中年男人陰沉著臉，目光在我身邊打量了一會兒，這才冷哼一聲：

“我看你是昏了頭，咱們家養一個孩子就要命了，你居然還帶張嘴回來，真當我們家是地主兒了？趕緊送走，別一天到晚做著閨女夢。”

他說的聲音很大，看起來就不好惹，我嚇得緊，下意識的就縮在了阿姨的背後。

阿姨看嚇著我了，也生氣了，衝著中年男人就叫起來：

“哎老吳，你怎麼說話呢，是誰在桐桐剛出生的時候就一直在嘟囔要個閨女，現在我好好的帶個大閨女回來怎麼了？”

“不就是一雙筷子的事情嗎，咱們家再窮，一個閨女還養得起！”

“趕緊給我送走！送走！”中年男人急了，上前就推我，我踉蹌著被他推出去。

“阿姨......啊......叔叔別趕我......”

我哭起來，阿姨也急了，跟那個中年男人給糾纏起來，她用力的拽著男人的手臂，臃腫的身材拚命的往後賴。

“老李，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人家孩子已經沒地方去了。”

老李繼續撒狠話：“像這種被人丟了的小崽子能是什麼好東西，趕緊丟出去，你要是再敢撒潑，老子把你一起丟出去！”

“阿姨，你們別打了。”我趕緊抹幹淨眼淚，壯著膽子跑上去抓阿姨的衣角。

老李此時用力一推，阿姨抓不住他，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往後倒，下一刻就要砸到我。

就在此時，阿姨下意識的就把我抱在懷裏，我跟她全都倒在了地上，而我也緊緊的抱著她。

“閨女，你沒事吧？摔疼了沒有？”

阿姨連忙爬起來，也管不得身上的灰塵，趕緊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受傷。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傳出一聲開門的聲音，吱呀一聲，隨著腳步踏進來，又轟的一聲關上。

一個看起來不大的男孩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男孩看著比我高些，穿著幹淨的校服，即使是昏暗的電燈下，也難掩他冷白的皮膚和由內而外的疏遠。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皺起眉：“誰家的小叫花子？”

阿姨趕緊說：“桐桐，你快來看，媽媽給你找了個妹妹，喜不喜歡，你以後就是哥哥了！”

阿姨開心的想把我拉到眼前這個哥哥的麵前，但我還是不敢。

“兒子，你喜歡這個妹妹嗎，爸過兩天給你找個更漂亮的，這個太臟了！”老李走到吳桐麵前，先是熟稔的接過他背上的書包，然後又幫他脫下外套。

“吃飯吧。”男孩淡淡的說。

我遠遠的看著他，感覺雖然這男孩也就比我大幾歲，但是看起來跟大人一樣。

男孩先進了後院的屋子，老李就跟著一起進去了，再然後阿姨拉著我走進去。

我坐在長條板凳上，這八仙桌有點高，我還沒適應的時候，一碗稀飯就丟在了我麵前。

我餓得難受，端起碗就吃，眼前的鹹菜都被我快要扒拉光了。

大半碗吃完，我才有空抬起頭看坐在我旁邊的哥哥。

他背著光，烏黑的發絲在昏暗的燈光下有金黃的顏色，幹淨的白色襯衫撩起一截兒，露出半截小臂。

他吃飯好慢啊，從盤子裏夾起菜之後能咀嚼十幾下，再慢悠悠的咽下。

不僅如此，叔叔阿姨還一直臉上帶著笑，跟他問學校裏的事情。

我第一次看見滿是笑容的餐桌，不知不覺就看了許久，我也知道了眼前這個哥哥多厲害。

他現在是六年級，可已經是班級第一，年級第三的好成績，畢業後就要被送到省城的重點中學讀書，聽說後麵還要出國呢。

怪不得叔叔阿姨對他特別的好。

以前在村裏，我就聽說隻要成績好，爸爸媽媽就會特別喜歡孩子。

不過我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因為我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

好一會兒之後，話題終於又落到了我身上。

“陳翠花，吃完飯就把這孩子送走，管她是不是被丟了的，送到警局去。”

阿姨陳翠花瞬間就火了：“這孩子跟我有緣，今天我必須留下她，就算是我自己一個人養，我也要養活她。”

我緊張的放下筷子，不敢吱聲。

啪！

一聲筷子被猛地拍在桌上的聲音之後，眼前的老李忽然站起來：

“我現在說話不頂用了是不是，陳翠花，你今天敢反對老子，你就跟這個丫頭一起給我滾出去！”

老李直接把凳子撂開，氣勢洶洶的走向我，嘴裏帶著我聽不清的臟話。

他一把抓住我，把我直接拎了起來。

“今天老子就要把你送到警局去，我看誰敢攔著！”

我大哭求饒，抓住門框不撒手：

“救命！救命啊！”

陳翠花大聲叫起來：“老李，我跟你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