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空中看著兩人你儂我儂。
這話,薛濤不知道對我說了多少遍了。
我和薛濤,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
後來父親來京任職刑部員外郎,我們舉家搬到了京城,自此以後,我和薛濤,幾乎沒有聯係了。
再次見到他時,是在父親的白事會上。
落雪的冬日,天寒得厲害。
我和妹妹楚娟跪在大敞著門的堂前守靈,冷得身子直打顫。
而其他賓客,早躲在蓋了棉門簾的廊下縮著身子。
隻是偶爾才往火盆中丟一兩張黃紙。
原先這些人,都是陪著笑臉求見父親的。
如今父親走了,卻連哭都不願意哭一聲。
人走茶涼,大抵如此。
我冷眼看著他們,府中的管家老宋突然來稟報,說門外跪著一個寒酸的如同乞丐的書生。
聽說府君離世,非要趕來祭拜。
我心中一暖,忙問來人的名字。
管家說,他叫薛濤。
聽到這個名字,我驀然想起記憶中的身影。
兒時玩伴,雖然多年不見,但在心裏總是有幾分情誼在。
我便讓宋管家帶人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衣衫襤褸的書生踏雪而來,正是多年不見的薛濤。
那時候的薛濤渾身破爛,腳上的鞋子都丟了一隻。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走,在一眾祭拜父親的達官貴人裏,顯得格格不入。
但一見到父親的棺槨,薛濤當即趴在上麵撕心裂肺地哭嚎。
他就這樣哭了一整天,幾近昏厥。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我的一顆心,就是在那時候,被他哭軟的。
喪事結束後,聽管家說他是來京趕考的路上聽說了父親去世的消息。
如今,離考試還有三個月,我便讓他暫時住在府中。
三個月後,薛濤得中甲榜進士。
當日,京城中不少達官顯貴都在榜下捉婿。
但薛濤拒絕了前來提親的高官們。
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求我娘答應我和薛濤的婚事。
此事,我原朝娘親多次提起。
但她都不允。
此時娘親病重,聽聞考得功名的薛濤提親,強撐起精神,同意了。
娘親自知身子不好,便督促我倆盡快成婚。
一來給她衝一衝喜,二來也是怕自己萬一離世,我還要守孝三年才能成婚。
我心中暗暗讚同。
不想薛濤聽後嚴詞拒絕。
第二天開始,他就日日守候在娘親的床邊,日複一日地盡心照顧娘親。
後來娘親離世,不少親戚勸他不必拘禮,盡快完婚。
他卻真真地守孝三年。
“嬋兒,我不在乎婚事,今生今世,隻要能日日望著你,毋寧死乎!”
薛濤總是這麼對我講。
而我,也沉迷在這種溫情中不能自拔。
但卻萬分沒想到,當年他跪在父親棺槨前那一哭,不僅哭軟了我的心。
妹妹楚娟的心,也因為他的真情而感動。
在我娘從病榻上艱難起身,同意薛濤和我的婚事後。
我看見一直服侍娘親的楚娟,卻呆呆地一言不發。
好半天,她才勉強對我擠出笑容。
我原以為妹妹隻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卻不想,她那時已經愛上薛濤。
更想不到,她會聯合薛濤,在大婚當天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