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江湖上走動,自然有個高低之分,這麼些年摸索下來,大致有了那麼一套成體製的修為等級劃分。
世間的武道高手,將其稱之為江湖武境,分為凡胎、靈絕、凝元、固守、迎澤、造化、入聖、乾坤八種境界。
造化之前五階,是為尋常江湖武夫的水準。偶有天賦異稟之人,能夠破開桎梏,便是成就了大境界。
老管事詢問的修為,便是在打探謝風流的境界高低。
這套境界劃分,謝風流是知曉的,隻是他修習的無名功法,與尋常功法略有不同,別人的功法會根據當前修為逐次遞進。
而他修行的無名功法,卻隻有一階。
若不然怎麼可能短短半月時間,就從初始到大成。
不過三年的遊曆當中,偶爾也遇到一些小麻煩,對付造化之下的普通江湖武夫,他的無名功法是夠用了。
可在這之上江湖高手,謝風流卻是未曾有過交手。
他抬手抓抓後腦勺,尷尬一笑解釋道:“可能隻是尋常造化水準,讓老管事失望了。”
這算是謙虛嗎?如同他這個年紀的造化修為,也算不上多麼罕見,這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倒是誰家都有這麼幾塊牌子立著。
關鍵呀,還是要看這往後的路要如何去走。
況且隻是相對於江湖上的名門大派而言,若隻是尋常江湖武夫間行走,造化修為確實要高出很多人一大截才是。
“夠用了,姑爺啊,這行走江湖,靠的不全是多麼大的本事,還要看眼界與見識。”老管事點頭呢喃道。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這二百八十三步,便是到了盡頭。
老管事停下了腳步,也鬆開了拉著謝風流手腕的幹枯手掌,他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姑爺,小姐您能見得,我這把老東西見不得,姑爺盡管去吧。”
“謝過老管事。”謝風流急忙抬手作謝。
他這是真的感激,看似與老管事平淡走來,卻能在二百八十三步之間,幫他將心境平複。
轉身抬頭闊步,近到了樓閣之前,伴隨著一個深呼吸,謝風流也未曾敲門,而是直接抬手推門而入。
當謝風流走進了閣樓之內,老管事這才佝僂著脊背,笑著轉身:“不愧是乾景天道長的弟子,孺子當真可教也!”
閣樓之內,原本忙碌的幾個婢女,都循著聲音望了過來,這一瞧便是大多愣在了當場。
哪有新婚之前,姑爺就硬闖小姐閨房的道理?
其中有一兩個膽大一些的,這就要近到屋門之前,抬手將這不知禮數的姑爺攔下。
“你們先下去吧。”不等這些婢女發作,像是早就料到有人會在此時出現,背對著屋門方向的李雨疏突然開口說道。
小姐都親口吩咐了,這些婢女自然不敢怠慢,隻能不甘心地轉身,紛紛退去。
見到眾多婢女離去,謝風流這才將目光,望向了那道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沒有了一襲白甲,也終於換上了火紅霓裳,這個往日裏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此時也應當有了些女人的溫婉之氣吧?
可惜李雨疏的頭頂還遮擋這一頂紅蓋頭,謝風流便隻能在心中有所猜度。
近到了火紅霓裳之前,謝風流才開口問道:“你早猜到了我會來?”
“不是猜的,而是確定你會來,你若是不來,今日之事,我反倒有些不安心了。”李雨疏說著,已經轉身正麵向了謝風流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哪裏還需要走什麼過場,謝風流直接抬手,便將這紅蓋頭掀飛了起來。
沒有驚呼出聲,不過是蓋頭掀飛的瞬間,能瞧見李雨疏的麵容之上,出現了短暫錯愕。
她的眸子緩緩眨動,如同那鏡花水月,倒掛在人心弦。
再加上平日裏少有的典雅妝容,當真就像是那下凡塵的九天仙子。
不經意間,謝風流便是瞧見了李雨疏攥緊的小拳頭。就是這麼一雙如同柔順小草的手掌,將他劫掠回府,也是這麼一雙手掌,在河西邊塞握緊了一杆染血銀槍。
將腰杆挺得筆直,謝風流雙手隨意垂放在了身體兩側,一隻手掌當中,還握著那掀飛的紅蓋頭。
他想了想,說道:“李雨疏,以後你就是我謝風流的妻子,不管你認不認,都已經是了,嶽父大人當真了,我也當真了。”
“喏,這就是見證。”謝風流將手中的紅蓋頭揮動了幾下,卻絲毫沒有歸還的意思,反倒裝入到了自己的衣兜之內。
剛才的話,還讓李雨疏微微怔怔,原本低著的臉頰上,剛剛浮現兩抹紅暈,意境就又被謝風流給硬生生打破了。
這便是有些懊惱,有些氣憤。於是,李雨疏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瞪了謝風流一眼。
目光對視,謝風流突然感覺心中有一隻惡魔在騷動,他深呼吸一口,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抬手搭在了李雨疏的手背之上,又俯身快速在李雨疏的點點朱唇之上劃過。
隻是淺嘗,便餘香縈繞。
“既怕你反悔,又想著今日之後,怕是不能好好待你,便先給你補償三分。”
那些典籍上記載,這個時代,應當是牽牽手都算是定了終生,那這有了實打實的肌膚之親,總逃不掉了吧?
李雨疏的眼角不停眨動,剛才的一幕,似夢幻般在腦海當中不斷回旋。
直到聽到了腳步聲走遠,這才敢再次望向那道身影,氣鼓鼓的腮幫,還有揮舞的拳頭,都像是此時最能表達心中壓抑的宣泄。
她堂堂宰相府邸的千金,大唐雁門軍的大統領,何時受過這等氣!
“哦,對了,差點忘記了,這東西我就留作我們之間的見證。”謝風流走到屋門前,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抬手在胸前指了指笑著說道。
若是不見則以,若是見了,這樣子的美人兒,放著讓別人占便宜,那他謝風流就當真不是個東西。
等待屋門前頭的身影徹底離去,李雨疏才咬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身後的桌麵上。
可仔細一想,心中竟然沒有多少怒氣,甚至還抿了抿嘴唇,悄悄嘀咕了一句:“這般感覺,也不似那些婢女口中所言的那般美好麼!”
隨著一聲歎息,李雨疏隻能無力地將身軀癱軟在椅背上。
她抬頭望向了屋頂,又抬手遮住了屋頂天窗透進來的耀眼光澤,小聲呢喃道:“你若是不死,就算是當真又能如何?”
“隻是,這三年來,你是不是隻學到了這些花花腸子?”
謝風流並沒有走遠,隻是停在了偏院與正堂之間的走廊盡頭。
他的目光在人潮當中劃過,依舊未曾見到那道身影的出現。
反倒是在一個不經意間,仿若瞧見了一道熟悉身影,眉頭微皺再次看了過去,原來隻是一個低頭貪圖吃喝的矮小男子。
那男子雖然身材矮小,但是露出的肌膚卻極為白淨,細說起來更像是一位膚白如雪的小女人。
在這大唐的官場,見到如此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情。
又等待了許久之後,穿著一襲紅色霓裳的李雨疏,才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之下,終於出現在了人潮之前。
她的頭頂又有了一頂紅蓋頭,周圍的幾個婢女,看向迎麵走來的謝風流,眼神當中隱隱有些敵意。
不管她們認不認,剛才闖進小姐閨房的老流氓,的的確確就是此時眼前的新姑爺。
也有一些聰明的婢女,想明白了這鬧劇的幕後始作俑者。
這裏是宰相府邸,沒有人能在宰相大人不同意的情況下,胡作非為。
等到謝風流徹底迎了上來,諸多婢女這才不甘的退立到了遠處。
此處距離正殿之前,尚有百步之距。也就在這百步,再次出現了府邸下人們忙碌的身影。
謝風流是道門弟子,還是在外人眼中沒有底細的道門弟子。所以,兩人就隻能在宰相府邸結成夫妻。
不是直接三叩九拜的拜天地,這還要走過紅毯求個吉利,紅毯之上擺放著火盆、馬鞍、米袋等等象征吉祥之物。
又有府邸下人取來了一把長弓,三支長箭。謝風流一一接過,箭靶就在身前十步開外,這叫做三箭定乾坤。
三箭之後,二人順利走到了正殿之前,正殿之內,早就有李楚河端坐在此。
正殿就是今日的喜堂,二人步入喜堂之內,有了紅蓋頭,就省去了卻扇之禮。
在李楚河的眼神示意下,有老管事走了出來。接下來這三叩九拜的大禮,總還是要認真對待。
“兩性婚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筏,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新郎奴畢安,新娘李雨疏,奉天之作,秉地之和,順祖先親人之願,從二人之意,今日合家,結為夫妻。行婚姻大禮,盟誓於天地祖先,見證於親朋好友。”
“敬香,奠酒!”
一番話音落下,老管事一跛一拐近到了兩位新人身前,他畢竟見過世麵,開始小聲交代一些稍後的事情。
敬香奠酒之後,便要拜天地,鬧洞房。
“今日這婚事,我不答應!”還不等婚禮流程繼續走下去,就有一位長相矮小的黝黑壯年,帶著兩個凶神惡煞的粗壯男人,闖入了這婚宴之上。
壯年用手指剔了剔牙,對著正殿之內望過來的幾道身影壞笑幾聲,再次強調道:“宰相大人,我之前來提親,你把我給趕了出去,說令媛近年不曾言婚嫁,這怎麼才剛剛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就給跟一個山野道士成親了呐?”
“小老兒李楚河吆,你這是欺人太甚了呀!”